這份牛皮吹破大天的《資訊服務導報》,怎一“狗”字所能涵蓋得了?!印刷還比不上解放前油印的《挺進報》,內容是一馬平川不要錢的爛廣告,十來個編采人員(後來又招聘了幾個人)月收入都到不了2000元,這他媽的算是怎麼個事兒呀。
我終於沒將辭職書遞交上去,倒不是因為那上麵隻有我一個人的簽名,而是黃總與我推心置腹的交談。自從被停了總編工作後,黃總很少在編輯部出現,反之倒是我去他辦公室的時候多些。在我們日後的交談中,我感覺到黃總骨子裏那股傲氣衝天的性子及對胡水一夥的不屑一顧,他有著自己的瀟灑,這份瀟灑應該是與生俱來而不是因為被人排擠故意裝扮出來的。
與他不同的是,那天我倡議集體辭職的事被眾同事婉拒之後,很多人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我。這很讓我吃驚,包括曹雄飛和馮美好,不再像以前那樣同我打哈哈湊趣兒地沒完沒了,同我說話不如說是寒暄,一兩句之後便低下頭忙他的了,弄得我自討沒趣左右不舒服。齊倉也是那個味兒,每次看見我時眼神都顯出絲兒慌亂,忙叨叨地躲開。我成他媽的蟑螂了!我這麼做很大原因是為了大家啊。
我同黃總講了這個現象,黃總笑了,說:“深圳不像你以前想的那樣簡單,在這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似乎要比在內地還要複雜。也有整人一說,而且‘整’得還非常狠!”他勸我不必擔心,大家是因為懼怕胡水才對我冷淡的,但內心裏每個人都清楚蕭寒是為了保全他們的利益。“所以,這種現象隻能是暫時的。”
黃總開始不大自然地向我打聽葉惠玲的一些情況,他疑惑地問:“聽你說過,這位葉小姐某些地方好像同別人不同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葉惠玲被我造謠成“同誌”的事,我說:“是上次派發報紙那天,在車上曹雄飛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有沒根據。後來葉小姐當麵指責我,向我承認她是異性戀。反正對我來說是亂了套了。”
“我與她……是‘情人’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她應該是隻同我講過,這樣的事兒她還哪裏有臉四處散布?”
“我有必要同她談談……”黃總沉の
那邊有人接了,是一禮貌男聲:“您好,人力資源部……”
我開始緊張起來,心怦怦亂跳,嗓音幹澀:“麻煩您,我找冷婷小姐。”
“請稍等。”我聽見他輕聲喊冷婷的名字,良久,話筒被拾起。冷婷顯得有點忙碌:“喂您好,我是冷婷請問您是哪位?”
我咽了咽口水,輕聲道:“是我啊,蕭寒。”
“請您聲音大些,我這邊有點亂聽不到……”
“蕭寒!我是蕭寒。”
那邊頓了頓,這一瞬間我的心跳聲有如撼天鼓,嘣嘣鎮得我幾乎無法聽到話筒裏的聲音。
但聲音還是很清晰地傳來,稍顯冷靜:“有事嗎?”
“當然了,你……那什麼,我給你打手機怎麼老關機?這些日子我都……”
“我現在很忙,馬上要開會,你的號碼多少我過會打過去給你。”
我趕忙告訴她我的號碼:“如果占線你直接打我手機好了,喂,一定要打過來,不打,不打,不打你就是小狗子!”
她竟笑了,話筒裏傳過來用力翕動鼻孔的呼吸聲,她聲音變得輕柔:“半個鍾以後,我一定打去。”
放下電話,我呆呆地樂出聲來,又猛地止住,微笑看著從外麵歸來的葉惠玲。葉惠玲瞄我一眼,沒料到我正巧對她含笑注目,她怔一下,目光迎向我。我做出副頑皮模樣衝她揮手,她也擠出絲兒笑容,但笑容旋即像漣漪般在臉上擴散、消失。
這幾天每個人都是一副愁苦模樣,中午午餐時辦公室有如殯儀館,靜得都能把死人給憋活了!大家各有心事、各懷鬼胎、彼此沉默,望過去,一道道目光驚惶失措地從你臉上挪開,像群被轟的蚊子,瞅誰都一副叛徒模樣。報紙倒是一份份地出,胡水統管編輯和采訪以後,大家在工作上相應地不那麼緊張忙碌了,我們不同程度地在版麵上抽條、偷懶。胡水這點好,好稿子壞稿子分不出來,隻要你把碼得整整齊齊的字印在紙上拿給他看,他臉上就能露出很欣慰的笑容,順便叨咕出個“好”字。
對於黃、葉“情人”之事——如果黃總說的是真的,那麼葉惠玲在我心目中不是一般地打折扣,這折扣一氣能打到她的幼兒園時代去。也忒嫩了點吧——我指她的頭腦,僅僅為了唬住我竟不惜以自己女孩子的貞烈做代價——這話說大了——縱不是貞烈也算是個名聲吧。扯來扯去原來隻為了迷糊住我,冤不冤哪。再說了,那黃總除了年歲大點可哪兒好了,臉長得像根蔫茄子似的,還不如我……
我這麼胡思亂想不住地把自個兒逗樂了,犯病了似的端詳著葉惠玲。我感覺出葉惠玲在不停地用餘光警惕地看我,我朗然開口:“葉小姐,有時間我應該請你喝點什麼,能否賞光啊?”
她轉過頭,不苟言笑,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