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話到嘴邊,卻兀得噎了回去。
對上孟雲卿那雙眸子,劉氏忽然意識到陳詞濫調搪塞不過去,便倏然調轉了話頭,痛心疾首狀:“是!是我的大兒子欠了賭債,被人打斷了腿;小兒子擔心受怕,連屋門都不敢出。我女兒還未說親,連嫁妝都被她那個不爭氣的哥哥敗光了。可他們的娘親還在,雲卿,你何時才懂大伯娘的苦心?!”
言罷,抹了抹眼淚,連鼻尖都是微紅的。
若非已然活過一回,知曉劉氏後來的秉性,此刻劉氏眼中的誠摯,隻怕還是會將她騙過去。
孟雲卿輕歎:“大伯娘的苦心,可是要帶我去清平?”
“怎……怎麼會?”劉氏心中一驚。
清平之事,她從未對第三人提起,她自詡小心謹慎。
即便是馮闊,她也是點到為止,隻透露了要照顧這丫頭得心思,哪裏會將清平之事合盤說出?
這本就是秘密,是她留得後路啊!
這丫頭是如何知曉的?
驚詫寫在臉上,便連說話都無法淡定,劉氏心虛頷首,心裏還在拚命思忖著要如何應付過去。
孟雲卿卻又道:“大伯娘是想先征得馮叔叔同意,住進孟府。然後借照顧我的名義,將孟府掌握在手中。馮叔叔雖然人在珙縣,可終究有若大一個馮府產業要照看,無法兼顧。大伯娘是想贏取馮叔叔信任後,就做主遣散孟府的家仆,再將孟府的家宅和私產處理妥當了,帶我一同搬去清平。這樣一來,旁人根本不知道我們搬去了何處,馮叔叔也無處尋得我們下落。隻要到了清平,大伯娘和三個兒女就是外地遷來的富商,再不用咬緊牙關度日。至於我——雖是累贅,卻總有辦法送走,找個普通人家打發便是。若是日後另有幾分資本,就賣到達官貴族家中,賺個好價錢。”
劉氏眼中大駭,難以置信看著她,根本無從辯駁。
她也不知要如何辯駁。
孟雲卿便不再看她。重新尋了桌邊落座,自己斟了一杯茶,緩緩送至唇邊。
良久,屋內緘默。
劉氏才算徹底想通,難怪這小妮子近來變了心性,難怪她再掩飾都毫無意義——孟雲卿已然將她的心思看透!
說得她心驚膽戰!!
可她哪裏甘心!!
劉氏咽了口口水,厚著顏麵開口:“雲卿,你心中如此看待大伯娘,大伯娘無話可說。可平心而論,這些年大伯娘對你不好?從你娘親病重到去世,大伯娘哪條不是忙裏忙外幫襯著?就算你不領情,大伯娘這沒有功勞,還沒有苦勞嗎?”
劉氏深吸口氣,越來越覺得自己在理,便更加理直氣壯道,“你不想我來,大伯娘日後可以不來。可這些年的辛苦費,你要如何同大伯娘算?”
孟雲卿微微抿了一口,杯盞之中的茶又涼了幾分,便不宜入口了。索性攏了攏眉頭,淡淡道:“這些年,大伯娘從孟家拿走的東西還不夠嗎?”
隻此一句,劉氏再次僵住。
“你……你說什麼?”劉氏惱羞成怒:“你血口噴人!”
原來那丫頭全都知曉,隻是裝作不說,就坐等著自己開口,然後從旁奚落。
劉氏恨得咬牙切齒。
她的算盤不可能就這麼輕易落空!
孟雲卿的態度已然明了,怕是半兩銀子都不會給她。她苦心經營良久,心底的怒氣哪能輕易壓得下去。
“笑話!孟家丫頭,你口口聲聲汙蔑我拿走孟家的東西,可有證據?!”
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拿出什麼證據來?!
旁人看來,她劉氏待孟家不薄,哪能輕易憑這丫頭一句話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