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1 / 3)

動時,傷者有點著急地說:我要走了,看樣子,還有大雪要下來。

了凡留他待融了雪以後再走,他很堅決地說不。他說要是這雪凍住了,十天半月也下不了山了。這是一句行話,看來他對山裏的事不外行。了凡沒有強留他,還送了他一裏路,他不放心,他要看著他能不能把路走穩,要是不行,不管怎樣,他會把他拖回來。

在一棵大鬆樹下,傷者堅持不讓了凡送了,他說他有把握能走下山去。然後對了凡說:老弟,我看你十日之內有血光之災,小則傷人,大則害命。你要小心又小心……可是呢,應該有人替你擋災,要是沒人替你擋災,你此劫實在難逃。要是真有人替你擋災了,你可要一生一世對這個人好。

第一部分第五章緣去緣來,山不轉水轉(3)

何了凡問:你是看相的呀?

傷者道:也算是會看一點吧,你相信我呢,就把我這話放在心上,不相信呢,就當我什麼也沒說。我是實在沒有什麼好感謝你的,也就隻有這麼一個提醒了。

說完傷者便拄著一根樹枝匆匆走了。

這個陌生人說的話,了凡回去反複琢磨,終是不曉得他胡說了些什麼。早晨我摸過他的額頭,不發燒呀,不發燒怎麼又說胡話呢?他想還是相信他說的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怎麼樣,這十日內上山幹活還是小心點好。

待傷者走後,何了凡在他睡過的枕頭下麵,發現了兩塊銀元和一點人民幣。從這自舊社會留下來的銀元上,可以看出此公是有點來頭的,那時候一般人可沒有銀元,至少十八裏鋪還沒有誰手裏有這東西。這是何方神聖,單身一人,手無寸鐵,到這深山老林來幹什麼?這事給何了凡留下了一個難解之謎。

不久何了凡的妻子生下來一對雙胞胎女兒,他用這兩塊光洋,分別給兩個女兒各打了一對銀手鐲和一個頸圈,以後每見孩子手上的銀手鐲,便會想起他救下的那個神秘人物。他還記住了他說的“要是有緣,我們就會再見麵”的話。

三天後他與於長鬆的生死之緣,便應驗了那人的預言。現在能見到這個奇人了,何了凡甚是高興,連連說:真是有緣,真是有緣。你爸真厲害,知天曉地,斷事如神仙……

秀妹子忙製止:別說這個,他成分不好,還搞封建迷信,遲早有人會整死他。我把他接到我這裏住,沒人認得他,如今他是白天關在家裏,夜裏才出門。

了凡說:不對,你爸可是真功夫,不能一句“迷信”就把他打倒。未必你就不信?

有人信,我不信。

你怎麼不信?

我爸叫我莫信。

哦,是這樣。你爸跟誰學的?

不曉得。

他沒對你講過?

他從來不講他的這些事。我隻曉得他是讀了不少書的人,在舊社會教過書。

他教你認字吧?

不教。他說隻有種地、做手藝才會有飯吃,讀了書沒用。

你爸叫什麼名字?

江湖上人叫他“寅齋公”。

何了凡聽到這麼一個名字便要肅然起敬。在百八十裏街一帶,舊時被賦予“齋公”稱號的,一般是比較受社會尊重的人物,應是讀書人、私塾先生、德行很好的道教徒和佛教徒、道德水平比較高的族長、慈善家和有錢人等等。但20世紀50年代以後,有“齋公”這個頭銜的人,日子便比較難過了,他們昔日頭上的光環,在今天便是臭狗屎。教過私塾的寅齋公一樣的難逃此劫。

秀妹子的家境不好,幾間東倒西歪的茅屋。寅齋公住的房間,牆上貼滿了報紙和各種有字的紙。秀妹子說她爸就愛看這些破報紙,她一出門,就留神替他撿報紙,回來他就用米湯將報紙貼在牆上,一字不漏地讀。蟲子愛吃米湯,所以寅齋公的紙牆上疤痕累累,百孔千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