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於長鬆牽頭掛帥,抽調各機關能幹的同誌來幫忙。
第二部分第十二章比一比井水和河水的味道(3)
一天何半音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告訴父親,說他在圖書館看書時,聽到一個書友講,說是陽山寺正在緊鑼密鼓準備開張的事,縣上抽調了不少幹部在幫忙,有個叫妙雲的管事尼姑發脾氣,說你們了丁縣這麼大一個縣,就找不出個會寫字的來。原來是廟裏要抄寫的東西很多,而能寫好毛筆字的又找不到。他要父親去找找政委,他想報名去當寫手,一來他喜歡寫字,二來他好趁這個機會接近本寂和尚。老何是從不拒絕兒子的要求的,覺得這是個好事,兒子太孤獨了,讓他去那人多的地方混混會對他的性格鍛煉有好處。但這麼小的事情去找日理萬機的縣長合不合適?可是縣裏他不熟,也隻有政委這個熟人。最後老何決定去找郭如玉。郭如玉倒也客氣,說這事是不必找老於,她和那些在寺裏幫忙的說一說就行了,對於郭如玉來說,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果然半個鍾頭後就有人來通知半音去寺裏做事。
何半音十多歲便能寫得一手逼真的顏體楷書。那懂書法的妙雲師傅一看大喜,當即就留下了他,讓他填寫邀請信、書寫大大小小的宣傳標語、寫各類文告和通知,有時一天就能寫完一大瓶墨汁。那時電腦還沒有在了丁縣派上用場,這些活還得靠手工來做。
何半音自小在家裏茶來張口,飯來伸手,為了就近摸透宗教界和星相界的名人本寂和尚的底細,一下子變得十分勤快,任勞任怨。原來這勤快和懶都是相對的,也如時下的追星族,一旦有了這份狂熱,哪怕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何了凡想不到兒子還有這等潛力,甚是高興,看來他擔心自己死後兒子會弄不到飯吃純屬多餘。老何對自己把兒子推到廟裏做事這一招十分得意。每天晚上兒子累得回來倒頭便睡,他也不惜親自動手給他洗腳。
慶典前一個月,何半音渴望見識的本寂和尚正式入住陽山寺,參與主持慶典大事。本寂不苟言笑,舉止莊重,他一出現,那些追隨他的眾僧便肅然,居士們更是奉若神明,人們可不敢小看這個才三十多歲的佛學院高材生。
20世紀90年代初,管著了丁縣98萬子民的縣長於長鬆用車還有些吃緊,而本寂和尚就有了一輛專車,給他開車的是一個在80年代中期就賺過幾十萬元的款爺,此公忽一日頓生出家的念頭,便毅然拋妻棄子跟隨了名噪江南的慧覺大和尚。慧覺年事已高,不願再主持佛務,身邊僅帶兩三個弟子在山野間過著隱居生活,便把他推薦給了徒弟本寂,這個在當時可以稱作富翁的款爺,一心向佛,清心寡欲,鞍前馬後,畢恭畢敬,忠心耿耿給本寂開車打雜。因終日與大師形影不離,想必是要多沾許多靈氣的。
這擴建的寺廟是了丁縣政府無償出的地,慧覺大和尚籌的錢,本寂是慧覺的代表,設計和監造都是本寂的弟子妙雲在把持。大廟的後麵有一棟獨立小樓,那是本寂的寢宮、書房、藏經樓兼會客室,一般的香客是進不去的。這種設置拉開了主持與僧眾、信徒的距離,增加了神聖感,使了丁縣那些停留於求神問卦層麵的信徒們明白了什麼叫做寺院,什麼叫做大師。
本寂的寢宮是帶衛生間的,安裝著衝水馬桶,不過在80年代末還沒有發明熱水器。床上放的是席夢思,這東西了丁縣人大都還沒有見識過。書房和藏經樓是連在一起的兩大間,四壁是書架,大多擺著經書,還有不少哲學和書法方麵的著作和名帖。本寂上任時來了三台車,一台是本寂的專車,一台麵包車是省裏和外麵來送他的朋友,因這些朋友不吃齋,且身份不凡,由縣裏安排食宿,還有一輛卡車拖的全是他的書,在寺裏做事的人員全體去搬書,足足忙了大半天,這樣何半音有機會仔細領略了本寂和尚的氣派,大開了眼界。書房中央是一張八尺長四尺寬的大書桌,上麵鋪著氈子,文房四寶齊全,這麼氣派的桌子他是頭一次見到,看來本寂是愛寫字的。會客室裏擺放著好幾張名貴木料做成的茶幾,什麼木料半音說不出來,要四條漢子才能搬動一張,這麼沉的木,大紅山的土壤還養育不出來。四周是寬大的真皮沙發,如此闊氣的擺設,大概了丁縣還沒有,至少縣太爺於長鬆的辦公室裏沒有。牆上掛滿了省裏書畫名家的作品。還有西藏的唐卡,上麵畫著雍榮華貴的佛像,據說這東西非常珍貴。最值錢的要數客廳兼佛堂正麵神龕上一尊一尺餘高金光閃閃的觀音像。待所有書籍和一應用品放好之後,工作人員擦過最後一次地板,幾個和尚才十分莊重地從一口很考究的木箱子裏請出觀音,端端正正安放在預留好的位置上。觀音初到陽山寺的第一炷香是本寂和尚主燒的。這時工作人員已經不能在一旁觀看了,那張沉重的雕刻著蓮花的木門已徐徐關上,本寂帶著幾個弟子在裏麵誦經。這十來個衣服汗濕了的工作人員沒有考慮換衣服,而是在爭論一個很愚蠢的問題:那尊觀音菩薩是不是用真金做的?誌願者何半音默默地在一旁看著他們爭,待爭得差不多了,他才說:你們沒看到菩薩背後刻的什麼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