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拿裝了甜湯的白瓷碗, 不倫不類地碰了個杯:“恭喜殺青。”

“謝謝。”

謝觀一口幹掉半杯酒, 霍明鈞一見他這麼個喝法就頭疼。然而兩人好不容易一起吃頓飯, 他察覺到謝觀的心情不怎麼好, 為免掃興, 隻好催他先吃幾口菜墊墊胃, 免得又喝高了鬧小性兒。

霍明鈞現在對謝觀幾乎沒什麼脾氣, 他在外的十分冷峻威嚴, 在謝觀麵前能端出一分都不容易。也虧得謝觀不是那種作天作地的性格, 雖然偶爾犯個軸,大部分時間都是講理的。他從沒把霍明鈞宣稱要哄他的話放在心上, 隻是覺得他對自己很好,於是也想對霍明鈞好一點。兩人都抱著縱容退讓的心思, 卻沒有一點相敬如賓的感覺,反而比尋常朋友顯得更“黏”一些。

“你之前不是一直找理由不肯見我,今天受什麼刺激了?”霍明鈞問。

謝觀懨懨地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沒有。就是想見你了,不行嗎?”

霍明鈞用公筷把最後一隻蝦夾給他:“當然行。不過你腦門上寫著‘我有心事’四個大字,來,分享一下,我可以義務客串心靈導師。”

謝觀默默吃掉了蝦,舉起酒杯, 霍明鈞會意地拿小碗跟他碰了一下。謝觀仰頭將滿杯酒一飲而盡。

“少喝點, ”霍明鈞忍不住說他, “這酒後勁大,小心明天頭疼。”

“霍明鈞,”謝觀眼簾低垂,仿佛帶了一絲醉意,連名帶姓地叫他,“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霍明鈞心中“咯噔”一下,麵上表情卻猶如一塊紋絲不動的大理石,分毫未變:“‘現在這樣’是那樣?”

謝觀說:“就是這種偶爾一起吃飯,偶爾見一次麵,偶爾互相關心,不管中間隔了多久,再見時都能談笑風生的關係……沒有太多牽掛,不用分享秘密,也不至於因為關係破裂就……嗯,傷筋動骨的。”

霍明鈞堪堪懸著的一口氣悄悄地鬆了下去。他抬手理了理領口,略作思索,不疾不徐地說:“大多數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是這樣的。但你會這麼問我,就代表其實你心裏清楚,我們之間做不到這樣。”

“你可能是被之前的事嚇著了,怕再重蹈覆轍,不想跟人走得太近,很正常,沒關係。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把來龍去脈跟你講清楚,別讓你心裏存著疙瘩。”

謝觀默然不語,他雖未明說,態度卻已等同默認。

霍明鈞喝了口湯潤嗓子,道:“有時候,感情深淺不一定能以交情親疏來衡量,甚至未必是我們能左右的。”

謝觀抬眸看他。

霍明鈞道:“那件事發生在十年前……不,準確地來說應該是十一年前了。當年有個人為了救我意外身亡,十年後,我遇見了一個長得和他很像的人,於是把他當成了那個人的替身來補償……光聽這些,是不是覺得我跟那個人感情很深,交情很好?”

謝觀“嗯”了一聲:“連替身都整出來了,感情能不好嗎。”

“他的名字你也知道,叫程生,”霍明鈞唇角微微一勾,笑容裏卻有幾分苦意,“是H省平坡縣程家村人。”

“我遇見他那年22歲,在那之前,我從來沒去過程家村,根本不認識程生。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不超過五天,連交情都談不上,但就是這個人,替我擋了一顆子彈,自己被車撞下了懸崖。”

“你……”謝觀的瞳孔微微一縮,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很小心地問:“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