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頭各自飛,”他慢慢悠悠,思量著道,“怎麼次次都是他先飛呢?”
鍾和光對霍家人的事不好多做評價,一聲不響地專注開車。
“和光,”霍明鈞忽然說,“通知療養院開始準備,今年最後一天,送他走。”
鍾和光悚然一驚,掌心迅速布滿冷汗,險些握不住方向盤,難掩震驚地從後視鏡看了霍明鈞一眼:“先生……”
“事不過三,”霍明鈞抱臂倚在真皮座椅上,神色平靜如死水,“他兩次要殺我。第一次害死了程生,第二次差點害死謝觀。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他聲音輕得如同耳語,每個字卻帶著重逾千鈞的力道:“按我說的去做。”
跨年夜,N市寒雨霏霏,B市則陰雲卷積,像是個要下雪的前兆。
一輛不起眼的輝騰從黑夜的陰影裏駛出,停在B市遠郊的療養院外。
這裏遠離市區,周圍人煙稀少,窗口透出不甚明亮的白光,在北方荒涼蕭索的冬夜裏顯得十分瘮人。
霍明飛就在這裏被關了整整五年。
霍明鈞坐在車裏,與周圍淒寒陰森的氣氛仿佛兩個不同的世界——他正開著4G流量看跨年晚會的直播。謝觀臨走前殷殷叮囑,讓他一定不要錯過。
鍾和光神色怪異,一邊強忍著對即將發生之事的不適,一邊暗自吐槽老板不務正業: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忘了追星。
霍明鈞耳邊掛著無線耳機,拿過座位上另一個未登記的手機,對著話筒道:“可以開始了。”
那邊問:“您不再見他最後一麵嗎?”
“沒必要,”霍明鈞冷冷道,“動手。”
霍明飛當初被送進這裏,原因是“精神異常”。五年來,他不間斷地服用抗抑鬱類藥物,健康心髒被藥物緩慢侵蝕,發展到今天,已經演變成了慢性心力衰竭。
他受不得任何刺激,情緒不可有太大波動。
在今天這個全城歡慶的日子裏,為了營造一點歡快的氣氛,病房裏的電視一直都是打開的。
加在他飲食中的□□將會使他更興奮,心跳加快。
緊接著,一條早就為他準備好的新聞將會準點降臨在電視機中。
霍明鈞的耳機裏傳出一陣鼓掌歡呼聲,他眉頭奇異地稍微舒展,麵上流露出一點與眼下情況不相符的柔和神色。
謝觀出現在舞台一側的樓梯上,深藍色修身西裝勾勒出一截勁瘦的腰,領口鈕扣扣到最上端一顆,身高腿長,清俊優雅,在全場矚目中緩步走下樓梯。
音樂伴奏響起,他一開口,吐字卻是宛轉低回的粵語。
“如果傷感比快樂更深,但願我一樣伴你行。”
“如果苦笑比眼淚更真,但願笑聲像一滴滴吻。”
另一隻手機如實地記錄著病房內的動靜,播音員以平淡的語氣念出“一審判決,被告孔某成立故意殺人未遂”時,那邊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像是誰突然跌倒在地。
激烈情緒會導致心律失常,已經被藥物損害的心肌無力收縮,呼吸逐漸變得困難,窒息的感覺遮天蔽日,仿佛死神翻飛的黑袍。
霍明飛掙紮著去按床頭的呼叫鈴。
耳機裏的男聲舒緩朗潤,壓得很低,仿佛貼著他的耳邊低聲細訴。
“任麵前時代再低氣溫,多麼的慶幸,長夜無需一個人。”
“任未來存在哪個可能,和你亦是,最後那對變更。”
霍明鈞終於明白了謝觀為什麼一定要他看晚會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