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夏悠皺眉。
“興許是前頭遇上交通事故了。”
夏悠聞言一怔,跟丟了魂似的。
果不其然,老司機的預言很準。在市郊服務區十公裏的地方,車輛開始大麵積堵塞,停滯不前。
遠遠地,夏悠就聽見急救車尖利的鳴笛聲,一聲聲地,聽得她心顫。不由自主地,她降下了車窗,將整個人探出窗外,嚐試著去窺探事發地點的狀況。車流開始緩緩流動,沒一會,在漫長的車龍裏,她終於看清裏事發場地。
那是一輛紅色的卡宴,因為與前方的大貨車追尾,車頭竄進了大卡車的縫隙裏,整個車身早已變形。
夏悠攀著窗,眼神逐漸凍結,一雙眸子瞪得老大。幾秒之後,她不顧司機的反對,毅然決然地推開了車門,失魂落魄地往事發地點跑。
夏悠依稀記得,鬱歡的車庫裏,也停著這麼一輛紅色的卡宴。車子性能好,因此鬱歡出差的時候,最喜歡用它。還有……還有鬱歡剛剛好像說,她在距離市郊服務區十公裏的地方,現在……不就是在十公裏處嗎?
當夏悠跑到事發地時,周圍已經聚了很多人。她用力撥開人群,在終於看到那輛車時,以及裏頭困著的人時,她徹底瘋了。
是鬱歡,真的是鬱歡!
她發瘋似的衝過去,卻被醫護人員阻攔,鉗製。站在一旁,她眼睜睜地看著滿身鮮血的鬱歡,被消防人員從車裏救出。
而那時候,鬱歡隻剩了一條腿。
至於另一條,已經被嚴重變形的車身擠爛,連消防人員都束手無策。
夏悠瘋了,她那麼好強的人,怎麼能隻剩下一條腿!
醫護人員將渾身血淋淋的鬱歡推上了救護車,這時,夏悠立刻擺脫了捉住她的人,跟了上去,同急救醫生解釋:“我是她的朋友。”
急救刻不容緩,醫生最終應允了夏悠上車。
救護車上,撲鼻而來的冰涼消毒水氣味,令夏悠恐懼。她恍惚想起,母親死的那年,她也嗅過這股可怕的氣味。這股味道,透著帶進血液裏的冰冷。
夏悠坐在救護車一側,死命地抓著鬱歡的手,好似隻要她鬆一點力氣,鬱歡就會離她而去似的。
她就這樣抓著她,抓了很久,久到鬱歡都迷迷蒙蒙地睜開了眼。
“夏悠……”她將眼打開了一條縫,隔著氧氣麵罩,虛弱地叫她。
夏悠緊抓著她:“我在、我在。”
聽見夏悠真真切切的聲音,鬱歡像是笑了:“我還以為做夢呢,沒想到真能在臨死前再見你一麵。”
得聞鬱歡孱弱的聲音,夏悠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強抿出一抹笑,說:“鬱姐快別胡說了,再等等,再等等我們就到醫院了。”
“不。”救護車上的心電圖似乎薄弱了些,鬱歡在說:“夏悠,我快不行了。”
“不會的,你會好好的。”
“未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鬱默,他是你的孩子,別對他太凶了。”
“好、好……”眼淚打濕了整張臉,夏悠像個不聽話的孩子。
鬱歡斷斷續續地說:“還有……還有一定要遠離霍岐南,他不是個好人。我過來的時候,他曾經跟我見過一麵,後來我的車就刹車失靈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要害我。”
“怎麼可能?”夏悠一雙眼睛睜得老大,難以置信。
鬱歡費力地伸著手,用沾滿鮮血的手,撫摸夏悠的臉頰:“霍岐南心狠手辣,你要遠離他,絕不要嫁給他。還有,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最後那一個字眼的尾音剛落,鬱歡那雙半伸著的手,就沉重地落了下去,毫無生氣地懸空在擔架之外。
心電圖“滴”地一聲,幻化為一條規律的直線。刹那間,醫生蜂擁而至,拚盡全力,終於將那條死氣沉沉的直線,拯救為不規律的活躍跳動。
隻可惜,這樣跳動未能持續多久。
年關將近,高速公路嚴重擁堵,應急車道被社會車輛占用,無法開通。
夏悠躲在車裏,緊抓著鬱歡的手,一直在祈禱。無奈道路堵塞,時間拖延太久,夏悠等了很久,等到終於抵達醫院的時候,心電圖尖利的“滴”聲,又再次響了起來。
後來的後來,鬱歡因失血過多,最終延誤治療,過世。
而夏悠並不知道,鬱歡到底也是個自私的人。彌留之際,她利用自己的死,給夏悠和霍岐南之間下了一個死結。
不用問,鬱歡為什麼要將自己的死,無端嫁禍給霍岐南。畢竟,哪個人,都不願意讓自己深愛著的人,嫁給自己最仇恨的哪個人。
鬱歡最愛的,是夏悠。
而她最恨極的殺父仇人,是霍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