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3 / 3)

許久之後,夏悠呼救近半個小時,才終於有人趕過來。急忙把霍岐南拉出來,但霍岐南卻根本說不通似的,隻一心讓救援的人員,去救他一手抓著的鬱默。救援人員無法,隻好先將鬱默從泥潭裏挖出來,再將霍岐南從泥潭裏拉出來。

挖出來的時候,鬱默整個身體都已經冷了。雙眼雙唇緊緊的閉著,昔日纖長蜷曲的睫毛上沾滿了泥,連鼻孔都被泥水堵住。

夏悠發了瘋似的將他緊緊抱在懷裏,不顧所有人驚訝的目光,開始用嘴去吸他鼻子裏的泥沙,用手去抹他臉上的汙泥,但即便是這樣,懷裏的孩子依舊沒有一點兒的生氣。

她又給他做心肺複蘇,一下、兩下、三下……可他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絕望的眼淚開始不斷往下掉,夏悠嘶厲的低吼,在平原上散開,聽得在場的人都為之一痛,“默默,你醒來好不好,我是媽媽呀,媽媽不要你走,你醒來!”

吼著吼著,那聲音越來越低:“默默,你還沒來得及叫我一聲媽媽呢……”

霍岐南終於被拉了上來,深陷泥潭裏的時候,他已經聽見了夏悠的嘶吼,被拉上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晚了,一切都晚了。明明心裏已經明了了,但當他見到夏悠抱著鬱默的屍體痛哭時,他依舊難以承受,失卻了以往的從容冷靜,跪在了夏悠的麵前。

他探手摸了摸鬱默的頸動脈,那裏感受不到一絲波動,平靜地像是沒有風浪的海。

終於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小鶴,默默走了。”

回應他的,是女人痛苦又絕望到骨子裏的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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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人員照例將鬱默送往就近的醫院,確認生命體征是否全部消失。

坐在急救車上的時候,夏悠還是存了那麼一點希望的。隻是,這樣的希望就像是燭火,終究是有期限和盡頭的。當醫生走出急救室,拿出一張死亡通知單讓夏悠簽字的時候,夏悠就知道,燭火已經燃盡了。

她沒忍心去看單子上的內容,隻是側過臉緊閉著眼,同一旁的霍岐南說:“你是他父親,這最後的一個字,你替他簽吧。”

她轉了個身,朝有光走廊裏垮了一步。

霍岐南明白她要走,忍不住拉住她,“小鶴……”

她聽見他的叫喚,睜開眼,抿出了一抹寬慰的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我出去抽根煙,冷靜冷靜。”

之後,她徑自掙開了霍岐南的手,往走廊盡處的那一團光處,走了過去。她腳上隻穿了一隻鞋,另一隻,早在鬱默掉進泥潭裏的時候,就不見了。大概是悲痛至極,她連自己一隻腳光著都沒能發覺,一瘸一拐地,她赤著一隻腳,失魂落魄地往外頭走。

那時,霍岐南站在她身後,刺目的日光從走廊遠處射進他的眼裏,幾乎睜不開。也就是那片刻的功夫,夏悠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像是長了翅膀的天使,飛得無影無蹤。

那時候,霍岐南以為她會回來的,卻不想,這竟是他記憶裏,他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她說:“我出去抽根煙,冷靜冷靜。”

霍岐南想,這根煙該是有多長,隻不過抽根煙的功夫,她就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又後來的三個月之後,有人在柘城自然保護區幹涸的水庫裏,撿到了一隻夏悠穿過的高跟鞋。

霍岐南認出,正是她消失的那天穿的那一隻。

那一年,雨水豐潤,柘城保護區的水庫裏水位暴漲,提前泄了洪。

他連她的屍體都沒能找著。

河流連通著黃河,水勢湍急,怕是這一生都再也找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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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岐南真後悔,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能告訴她……

比如,六年前逼死白宏海,是因為他起了野心開始對夏悠圖謀不軌。

比如,周老爺子的死,的確是因為陳桓北而不是因為他。

比如,鬱歡是白宏海的親生女,她為利益接近夏悠,卻又因為愛上夏悠而放棄利益。她那樣愛恨分明的人,最後卻用死造成了他們永遠的誤會。

霍岐南愛得太保護,愛得太小心翼翼,因為怕毀了她眼裏的親情,他選擇了密封上心裏的秘密,一個人藏著,一個人掖著。

至於這些,夏悠都不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