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單這麻色粗布所製的被褥,已是讓徒兒心下安定,怎會覺得不妥。”李太醫笑點了點頭,向屋外走去,送至廊下,他叫我留步,約定明日一早潛人帶我到各處熟絡熟絡,一並再引見幾個姐妹,也好叫我有個伴兒。
送走了李太醫,進了屋子上了榻,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既是睡不著,就隻能闔了眼等待睡意,眼睛方閉上,腦子中便不停閃過八格格和十三爺的身影,反複了幾次,睡意全消,心中料定十三爺深夜探訪太醫院必於八格格病情有關。
起身披衣,敞門在屋前的廊上坐。天已經微微有了些許亮意,晨風清涼,如至暮秋。水麵中欲曙的天光交替了回廊與燭光的影子,淺池好似一麵平滑的鏡子,慢慢亮了起來,隻因光源還弱,晨風吹過,池麵幾絲漣漪,好像沉滯模糊的碎裂鏡麵,帶著斑駁的鏽痕。待天色逐漸明亮,水麵好似有人將鏡麵一層一層拭淨擦亮到不可逼視一般。
日頭才升起,水色就幾乎是泛著燦然的光了,隔院伸來的一叢叢花樹都成了深色的剪影,刀刻出來般的黑白分明。
隔池直對影壁的屋子忽然敞了門,門內的女子對著池子大大伸了個懶腰,目光迂回看到我,她一頓,斂了儀容,沿著遊廊向我走來,廊子中是筆直的青磚路,天空中的藍色映在青磚上,依稀有著雲意。
“你是李大夫提起的鶒兒姑娘?”她步伐輕快,語調清麗婉轉,恰如雲端的一隻小鳥一般。我忙站起了身,笑點了點頭。她上前拉起我的手,大方說道:“我方才還覺得自己花了眼,廊中竟坐了個仙女呢。”
我被她誇的忍俊不禁,連忙歉意道:“鶒兒嚇著姑娘了,實在抱歉。”
她滿麵喜色的搖頭,好像個撥浪鼓一般:“怎就那般容易被嚇到了?你叫鶒兒?我以後便這樣喚你了?”
我含笑點頭,她繼續道:“我叫寂湘,自小便被樓老爺從人販子手中贖來,養在永壽堂中,耳濡目染的多了,便也開始幫應起來。”她一邊絮絮的說著,一邊拽我先熟悉了故香院。
自她口中得知,婁老爺是南麵的富商,平日裏一概居於南方,唯隆冬時節才願往京中稍住幾日,婁老爺與各地方的貴胄相熟,卻與他們不同,旁人在京中興建戲樓、飯莊,獨他建了醫館。寂湘便是婁老爺由南至北時途中所遇,遂贖了她,把她留在了京城之中。
湘兒與我說說笑笑的幫忙打水,待我洗漱完,又拿著木梳替我梳理頭發,才弄好,便聽李太醫在敞開的門畔道:“不知在下可否方便進來?”我與湘兒嗤嗤笑著一左一右與門畔站著,身手請他進屋,道:“李大夫您請。”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章 永壽堂內(1)
李太醫雖顯疲憊,麵中卻含了喜色,道:“晨起這短暫時候,你二人便熟絡了?”他這樣一個光景,可見八格格病情還算平穩。李太醫沒有進屋,在門口站定,對湘兒說,“今日先不準鶒兒同我應診,叫她去趟盛祥坊,將月初之時定下的酒水取回來。”他衝我二人笑笑,就自轉身去歇息了。
自然,不用李太醫相告,我亦知道,在眼下瘟病肆虐的時候,這些酒水全不是用作飲用,而是用來淨手。
看得出,湘兒很是敬重李太醫,二人收拾停當,她即刻就領我向永壽堂廳堂而去。
這處院子,進伸很長,我們所在的院落名喚故香院,是最後頭的一處院子。故香院前是一小花園,喚作玉蘭海,顧名思義,院內植有玉蘭,玉蘭樹已有年頭,想來,春日時候定然花疊似海,一片雪白。穿過玉蘭海,是雲潭閣,此處是永壽堂的正主——-婁老爺攜家眷居住的院子,院中之所以多植鬆柏,是因他一家人隆冬而來,其餘樹木於那時節皆無色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