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額角,隨即起身瞧著石圖,挑眉笑道:“石兄接得雖恰當,可形容得卻不恰切。”他起身時晃了一晃,一旁八格格伸手去扶他,卻被他輕輕擋了,淡淡說了句“不礙事”,繼續道:“莫不如六月的茉莉,一句‘天香開茉莉,梵樹落菩提’更恰如其分一些。”
我思量了一下,未料到劉承澤心中居然對蓮兒如此高看,心中默怨蒼天,若劉承澤與蓮兒牽上了紅線,那石圖與淩霜豈不是省卻太多麻煩。我側首看了看十三爺,他目中含笑,通透的搖了搖頭。
我見他無意接話,眾人又都在候他,開口道:“你們說的都是些小姐,我卻覺得,身旁妙人數不勝數。”我目中含笑,瞧了瞧一旁月盈,道:“七月花神當數蓮花,若論及詩句,‘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是再妙不過了。”
眼風掃過一旁的八格格,她輕讚了句“真妙”,搶白道:“下麵自然要是八月的曇花最美,”她思索片刻,道,“這一人我也是識得的,你們眾人有人知,有人不知,便是兆佳氏的小姐,可以說,是‘玉骨冰肌入夜香,羞同俗卉逐榮光’。”
石圖笑了一笑,拿捏片刻,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說:“今日大婚,便容易想起額娘,在下的額娘便好似九月的桂花,歎一句‘枝生無限月,花滿自然秋’也不為過。”
劉承澤抿了抿唇,不鹹不淡道:“一位故人,十月槐花林間,叫我想到一句,才開便落不勝黃,覆著庭莎襯夕陽。”他們這一通搶白,倒是十三爺坐在一旁不聲不響。這樣一來,今日邀來的女眷們既然見識了劉承澤這通身氣派,自然無不欣喜,在一旁角落裏對他指指點點。劉承澤麵上瞧不出什麼動靜,一張臉卻比平時還要白上幾分,顯得有些憔悴。即便如此,他此刻也還是比十三爺更顯眼了一些。
小太監一邊恭敬將他們眾人所言一一記錄下來,一邊朗聲道:“十一月的花神屬水仙,萬歲爺賜春風弄玉來清畫,夜月淩波上大堤。”
水仙又稱淩波仙子,相傳是堯帝的女兒娥皇、女英的化身。若擱在平日裏,我並不會覺得什麼,可今日,才聽瑪法提及過,阿瑪初見額娘時,她身上衣裙不俗的繡了一株淩波仙子,這一刻,心中出現的倒是額娘的幻象。
屋內片刻寂靜,石圖、劉承澤、八格格皆不再言語,一眾賓客裏,懂得詩詞的那一些人,也都有禮節拘著,既然十三爺到現在還一句未說,他們自然不敢貿然搶了皇子的風頭,餘下的,便是普通將士,這一幹人,能同石圖一般說出些體麵詩句的倒是少極了。
十三爺看了看四周,心中似乎早有定奪,卻不急著炫耀。他撂下酒杯,伸手提了玉壺,屋內唯聞他斟酒入杯的“嘩嘩”聲,他飲了杯中酒水,才不緊不慢道:“臘月屬雪蘭,廣殿清香發,高台遠吹吟。”
這一種花,凡人是無緣能得見的。此花傳說通身雪白,內芯鵝黃,花開香氣馥鬱,一支便可香及一室。冬日花開,本就罕見,可此花性子倔強不遜梅花,實在清寒的難得,潔淨的難得。眾人都在尋思,不知這雪蘭究竟形容的是哪一家的女子,連我也不例外。
十三爺見我蹙眉看他,輕笑了一聲,神色間卻起了些別樣的神色。我還未琢磨透徹,眼見一旁八格格已偷偷將劉承澤手邊盛酒的玉壺換上了茶水,心中領悟,不料,劉承澤卻啞著嗓子道:“換酒來。”
“劉大哥,……”八格格將斟滿的茶杯遞了過去,才要相勸,劉承澤將目光移向她,默了一會兒,低念了句:“聽話。”他麵上依舊淡淡的,並未顯現出一絲情意。八格格沒有應了他,他冰冷的笑意在我眼前一閃,自行從十三爺的那一尊玉壺中斟出了一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