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1 / 3)

也是自己後悔,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鼻子,又往四圍瞧了一瞧,低頭自行寫起了方子,不敢再看劉承澤。

劉承澤沉默著,似乎是挺認真地想了想,簡短道:“將你劫走,去換蓮兒的人,是我。”我猛然回頭瞧他,看著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在自己膝上,難以置信的蹙了眉頭。

劉承澤看著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日她罰你跪在雨中,氣得不是你,是我。”像是層層堆砌一般,又補充了一句:“泰山之上暗設埋伏意圖謀害石圖的人,是我。”他吸了吸鼻子,“挑撥你與石圖的,是我。連汪繹自請辭官返鄉,也是因為我。”

我像聽著這一串荒唐的言辭從劉承澤口中跳出來,腦中唯一能記得的就是“是我”。我眼中透出的情緒定然與方才不同了,劉承澤撲哧一聲笑,爽快地道:“全盤之中,我未料及的,除了十三爺,就是我自己。”

他神色忽然顯得十分泰然了,對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一點兒疑惑:“一麵試圖禍及與你親近之人,一麵自己卻還在不由自主地護著你,這樣的行徑,當真算得一種在愛恨間的修行。”

我又僵了,劉承澤說的十分有理,這對他來說才是左右為難,即不可泄露了自己的動機,又要利用著我行事,卻還不得傷我分毫,這樣的才能若是用到正途上,他必定也能算個奇人了。劉承澤哼了一聲:“我將自己說得好像多麼運籌帷幄,還是疏忽了蘭兒的到來,叫你受了些苦,你不知那一段日子,我每日裏多麼提心吊膽。”

他挑了挑眉,道:“這隻是我虧欠你一人的,更何況其他。鶒兒,佛都度不了我此生的罪孽,受這樣一些罪,已是便宜了我。實則,救我的法子不是沒有,可我無意再去牽連,所以,我斷斷不會提,更不允你去做。我欠你太多,你也無需再為我絞盡腦汁了。”

我內心中忽然感到一絲無助:他一定是報了必死的心了。他向來說話算話,也沒什麼弦外之音,一個人有這樣的氣度,退一萬步講,至少也可以算個直爽的人,即便做了再多的錯事,也並不是非要處死才可了事。何況,有時候,活著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我拖著滿心的疲憊,狼狽道:“其實,若單單做個壞人倒是並不可怕,做個有良知的壞人才可怕。偏生湊巧,你就很有些良知。”

劉承澤自問自答了一句:“想來你會回到十三爺身邊。”他話說得並無底氣,“那一幅槐林圖,我叫盧崠找人繡了,定錢也是付了的,他還未必來得及取回來。眼下財物產業一並封了,這個繡娘堪稱京城一絕,或許留些時日,再加上你過去的身份,繡圖還能值些銀錢,往後我再難看顧你,你若不願占著十三爺的吃穿用度,就將那繡圖賣了,節儉一些,後半生也無憂了。”

聽了他的話,我苦笑著反駁道:“我還沒回去。他應當也還不知和宣尋著了我。誠然,你想想也知道,和宣不會將我來此處的事透露給十三爺,將他拖入渾水之中。”

劉承澤看了我一陣,眼中浮出笑意:“我曾以為你如槐花一般馨香弱小,這些年,我才知道,你其實是一種遠離日光,冰冷徹骨的花。”

劉承澤說得輕飄,我茫然許久,怔怔道:“變成眼下這個樣子,說無怨無悔是假的,我有怨也有悔,更歎世道中由不得我選擇的艱難,可是我不能抱怨,抱怨也是於事無補,隻能讓恨更深,讓痛更徹骨,還不如冷冰冰的無言麻木。”

遠處的碎步中傳來獄卒與和宣的小聲抱怨:“誰說不是,這小子爽快地認了罪,叫他再揭出一些辦事的人,他口風卻又緊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