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蘇沐橙說。

“我承認。”這個他真心不懂。“行了,不和你說了,到我換崗了。你早點睡。”

“嗯。”

掛了電話,葉修拿起槍朝崗哨走去。已經過了熄燈時間,院子裏一片安靜,偶爾能聽見有人在不安地說著夢話。

今晚是個晴天,院子裏灑滿了冰冷的星光。周澤楷正在執勤,端著槍一絲不苟,姿態無可挑剔,目光卻已經完全放空了。

那模樣讓葉修笑了起來。

這幾個人,站崗的樣子他統統見過。張佳樂根本靜不下來,多動症一樣,隔一會就去擺弄手裏的槍;邱非最有軍人姿態,身體挺拔眼神緊繃,仿佛一隻小豹子;方銳眼神四下亂晃,找到機會就坐一坐靠一靠;安文逸一直皺眉,熬一秒算一秒;孫翔……好像每次站崗都是以鬥毆收尾的。

但周澤楷同他們,都不太一樣。

這些人裏,除了孫翔沒有上過前線,安文逸是非戰鬥編組,其他人無論新老,都是親曆過鮮血和死亡的。他們親手殺死過敵人,也親手埋葬過戰友,戰爭會改變一個人,而死亡會讓人心變得堅硬。

可周澤楷從來沒有變過。

這時候他沐浴在星光下,在一片銀輝中顯得年輕又純淨。除了更高了一些、更英俊了一些,他看上去和十八歲時幾乎一模一樣。葉修想起他第一次見到的周澤楷,還是個年輕的上尉,在授勳儀式上,因為他替他帶勳章的動作而脹紅了臉。

真單純啊。二十二歲的葉修看著那雙眼睛,在心裏感歎著。明明殺過人,目睹過死亡,看起來卻好像從沒被戰爭傷害過似的。

這麼想著,他很不合事宜地摘下了對方的軍帽,在年輕的上尉發頂揉了揉。對方頂著一頭亂發,呆呆地望著他,葉修嗬嗬一笑,把軍帽替他帶了回去。

距離那時候,已經過去了五年。

五年裏,兩百萬軍人奔赴了前線,有四分之一永遠沉睡在他們戰鬥過的土地上。他們中的大多數還很年輕,有些人從未愛過,有些人則留給別人一顆哀痛的心。

五年了,他們都還活著。

“前輩……”周澤楷看見了他,有些緊張地笑了笑,在星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行了小周,”葉修也對他笑了,把他的槍從肩上拿下來,“你去睡吧,換我站崗。”

周澤楷往旁邊讓了讓,等葉修站上崗哨的位置,就默默在他旁邊站著。

“去睡吧。”葉修催促了一遍,“明天還有任務呢。”

周澤楷握著槍搖搖頭,仍然站在原地:“陪你。”

葉修看了看他,星光下向導年輕而英俊,認真裏帶一點點笨拙。他的胸口上別著一枚紅旗勳章,是十八歲那年葉修頒給他的那枚。在葉修的印象裏,他從來沒有摘下來過。

於是他沒有說什麼,就讓周澤楷站在他身邊,兩人在星光下,靜靜地站完了這一班崗。

或許是在星光下站了太久,那天晚上,周澤楷夢見了以前的事。

同樣的星光,寒冷、清澈而寧靜,也曾照耀在激戰過後的戰場上。夢裏的王傑希狠狠盯著對麵的劉小別,周澤楷從不知道他也會憤怒到幾近失態。

那是大會師後的一場惡戰,微草、嘉世、藍雨和輪回都傷亡慘重。在戰鬥最慘烈的時候,軍校的孩子們都提前入伍,許多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隨鮮血被掩埋進腳下的土地。

“他才十五歲!你可以死,我可以死,但是他不能死!”他聽見王傑希怒不可遏地說,“你將來要做他的哨兵,喻文州把他交給你的時候,是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