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眩的失重感。
寢殿內的柱子旁邊和各處角落裏麵都侍立著宮俾太監,一個個低眉斂目,麵無表情,束手而立,捏死了似的沒有聲響。明黃色的紗幔隨風舞動,從裏麵隱隱傳來女子哭泣的聲音,這聲音極輕極細,仿佛是在隱忍著生怕驚醒了誰,卻又忍不住的悲傷。
君少優身在其中,突然有種汗毛聳立的驚悚。
靜靜在原地站立片刻,君少優藏在寬大袖袍下的雙手輕輕捏緊。越過不斷飛舞的輕紗帳幔緩步上前,果然看見一群穿著素淨的低等妃嬪跪在外寢殿,烏發雲鬢,環佩叮當,縱使渾身素雅也竭力打扮的更加清水芙蓉,楚楚可憐。年紀輕輕的妃嬪們拿著手中的絲帕摸眼睛,嗚嗚咽咽的極為投入。聽見君少優的腳步聲從身後而來,有些耳朵尖的妃嬪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相互見禮之後,君少優穿過這群低等妃嬪,鼻子聞著各種蔥薑辛辣與香料混合的味道進入內寢殿。
內寢殿中的形式極為明朗,宸妃、嫻妃和因生了兒子接連晉封如今已為昭媛的君柔然立在龍榻前左側,皇後嚴氏並平陽公主立在龍榻右側,其餘德妃、淑妃和另外昭媛則隱隱退了一射之地,站在下首默默等著。更下首三三兩兩站著前來侍疾的公主和皇子妃,龍榻前還跪著若幹禦醫,正滿頭大汗的為永乾帝診脈。
一股子湯藥汁子的苦澀味道靜靜彌漫在殿中,讓人不覺得皺起眉頭。
與外寢殿的悲悲切切不同,內寢殿安靜的落針可聞,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更加緊張的氣息從兩方幾近對峙的陣勢中溢出來。君少優心中一哂,上前與諸位妃嬪見禮。
未等皇後開口,宸妃率先回過頭來,抱過君少優懷中的莊毓肅容說道:“這天兒這麼冷,毓兒又這麼小,本不該折騰孩子的。隻是本宮覺得毓兒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既得皇家之氣庇佑,如今過來為陛下侍疾,也是他的忠孝。”
君少優躬身應是。
平陽公主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小聲嘀咕道:“又不是陛下的親孫子,巴巴兒的過來裝什麼孝子賢孫。”
聲音雖小,但在這寂靜的內寢殿中,卻清晰的人盡可聞。
宸妃眸中精光一閃,看了皇後一眼,沉聲說道:“大公主此言差矣。若以血脈論,那莊誨自是二皇子的子嗣無疑。可是誰也不能否認,這莊誨的生身母親卻是前朝餘孽。我大褚建朝二十餘年。向來海納百川,對待前朝遺老,也稱得上是寬容仁厚。陛下英明神武,對待前朝的皇室成員向來是尊榮有加。卻沒想到陛下一片優容之下,換來的卻是這些餘孽的包藏禍心。如今陛下龍體有恙,沈才人卻供出此事與那前朝餘孽關係匪淺。本宮心係陛下安危,又豈敢讓那女人的骨血來此為陛下侍疾。大公主若是當真不分是非,要為此事抱不平,也不必在本宮跟前兒陰陽怪氣。隻等著陛下龍體康健,再做定奪。隻是陛下生性果毅,向來嫉惡如仇。屆時,公主最好祈禱陛下真的相信你們所說的,陳氏餘孽所為,與爾等無關。”
平陽公主聞言,微微垂下眼瞼,開口說道:“宸妃娘娘所言甚是。此事前因後果究竟如何,自然有陛下聖裁決斷。本公主相信陛下睿智英明,必能分辨此事乃是有人為了一己私欲,故意陷害我二皇兄才是。”
宸妃冷笑一聲,漠然說道:“公主好犀利的口舌。可惜公主再是巧舌如簧,卻也不能顛倒黑白。鐵證如山之下,本宮倒要看看,你還能如何狡辯。”
言罷,並不再理會皇後跟平陽公主,宸妃回頭向君少優說道:“且讓毓兒在這裏侍疾。等到晚上就留宿在長極宮。至於你……”
宸妃想了想,說道:“等會兒跟著麟兒一道兒去昭明殿歇息吧。”
昭明殿乃是大皇子莊麟的寢殿。原本叫做華暉殿,後被永乾帝賜給莊麟,為了表示對莊麟的榮寵看重,遂直接以莊麟之字改名為昭明殿。其位置就在太極宮的東麵,素有東宮之稱。隻是自莊麟被封王後,出宮建府,就再也沒回去住過。一來是莊麟常年在外打仗,很少回京,二來也是避其鋒芒的緣故。
如今永乾帝昏迷不醒,宸妃卻明言叫莊麟夫夫再次回到這東宮居住,雖然是名正言順,恐怕卻也帶著先聲奪人的意思。皇後娘娘麵色一沉,不動聲色地掐緊了手中絲帕。她的視線落在龍榻上昏迷不醒的永乾帝身上,既是害怕又是期盼。害怕永乾帝一怒之下,會將陳悅兮一事遷怒在二皇子和椒房殿的身上,卻又期盼以永乾帝向來戒備莊麟的心思,會對莊麟回住昭明殿一事大動雷霆。
宸妃與皇後爭鬥了大半輩子,皇後娘娘的這點兒小心思宸妃幾乎是一目了然,當即冷笑一聲,轉頭質問太醫院的醫政張明。“陛下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張明聞言,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戰戰巍巍的躬身回道:“回稟娘娘,陛下此番昏迷,實乃腎水虧虛,五髒不調所致。微臣以為,隻要能好好調養一下陛下的身體,陛下一定會醒過來的。”
“調養調養。都調養了這麼久了陛下的病情都未見氣色,叫本宮還怎麼能相信你們這群庸醫。”未等宸妃開口,皇後冷冷的插嘴道:“張明,就本宮所知,你的兒子如今正在軍中效力,你該不會是為了兒子的前程,有意拖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