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冬。酷寒繞頂,寒氣灼人。天地白茫一色如膠,白山黑水不過如此。赤荒地處南北交界,商客絡繹不絕,但受限天氣,商客也不願意為了些許的利益冒大風險,與命想必,金銀錦緞不過蠅頭小利。雪厚尺深,行路本就不易,若是加上貨物極易地陷,所以此時能路經此地的,就隻剩下非走不可的人。
最恰巧的是此間有座廢棄的土地廟,雖說潮濕陰汙,但好歹算有落腳的地方,隻不過常年無人,牆角處結了厚厚的蛛網,房梁的灰土更是不必說。但它今天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一個虯髯大漢牽了一匹神駿,即使寒冬臘月那漢子也是單裹了件棉皮襖兒,領子露出一截紫紅色的脖頸,不時呼出一口熱氣,白騰騰的一條白龍就這麼飄搖出來。這漢子身形壯碩似牛,就算是初入江湖的懵懂遊俠兒也知道他修煉的定是門橫練的外家功夫,不然也不敢莽撞露出大好胸膛受這風雪洗。
他牽的這匹神駒有個大名堂,一看就不是凡物,喚作滾雪玉獅子,體型巧那常馬大出去半個身子還多,筋肉壯實勻稱,皮毛好似那狐裘般白亮,隱隱泛著白玉一樣的光澤,兩眼烏黑如鑽,極有靈性,加之身形龐大,好似那天上的神獸下凡,在這白茫一片的雪地中輕踏馬蹄,挽首低嘯。若是三年後與商明淨相遇,足以與他那匹白狼相媲美。
漢子極愛惜這匹神駿,找了個避風的木垛,拍拍馬頸,這神駒搖晃了一下頭,放低前蹄,緩緩伏下,舔一口雪,自顧自的舔舐皮毛。他抱了幾根還算幹燥的柴火,打了塊燧石,升起了一堆火。
很快,來了第二位客人。
一位枯瘦高挑的長衫書生騎了匹瘦馬雪中負劍而來。這書生瞧著十分年輕,麵容清肅,一身青衣貼身單薄卻不見發抖,厚如飛羽的雪花飄落書生的肩上時,一息之間便化作白氣盤旋升起,絲毫不見寒冷,足見功力深厚。
年輕書生大袖負劍直入土廟,屋頂飛簷處結了奇形怪狀的冰錐,陽光一打上就反射出炫目的光彩。廟裏的漢子若有所感,騰地起身手按劍柄。
門口陰影一閃,漢子拔劍抽出一道白虹!那書生也滿臉凝重,手捏劍訣相對站定。兩人一個對眼之後就開始相互打量,發覺彼此都沒有惡意漸漸按下心來。虯髯大漢率先還鞘,拱了拱手道:“天寒地凍,相遇即是緣分,兄台何不進來一敘?”
那書生也不作偽,拱了拱手大方地進門圍火而坐。
書生暗自打量著漢子的麵相,龍虎望氣術中所講的命格,是區別於實在武道修為的相術天命,命格奇異之人能通過龍虎望氣術窺得一二,這漢子命格雖然平常,但福澤深厚,絕非等閑之輩。
兩人無話有些尷尬,還是那漢子打開僵局:“兄台看麵相該是南人,儀表不凡,定是有身份的世家子弟,可否告知哪裏高就?”
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嘴唇動了動,斟酌了一下,看著漢子誠摯的目光,鬆了一口氣道:“不瞞兄台,小弟乃是逃命來了!”
那漢子也是一驚,“此話怎講?”
書生略一沉吟,慢慢道:“家父漕幫翁彌。”
漢子失聲道:“你是漕幫二公子,翁如琢!?”
翁如琢輕輕點了點頭。
此時的他,還未闖出翩翩琢公子的名頭。
漢子哈哈笑道:“沒想到在這土地廟還能碰到你這公子爺!”隨後臉色一變,“翁公子已經知道漕幫二當家反水了嗎?”
翁如琢麵色一暗說:“家父家母不知所蹤,兄長在遊玩時為奸人所害,失足落水溺死。二當家以兄弟幼妹想脅,逼我就範,現在前是狼穴,後有追兵,實在是進退維穀。”
那漢子歎了口氣,心有戚戚,轉而豪邁地拍了拍胸膛,“老弟!哥哥雖然不能幫你什麼忙,但是好肉管夠!”說著從背後的包裹裏掏出一大塊油紙包著的物事,道道麻繩捆綁,中間畫了一個大大的紅色的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