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達上海的月台時,三個人都腳步不穩,顫顫巍巍地下來。楊柏樺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完全陌生的路口,茫然無措地立在原地,全等著駱榮嘉發話。
“你知道去哪落腳?”朱晚雲問。
駱榮嘉搖頭,笑:“怎麼可能,我十七年沒出過杭州半步。”
“那為什麼想到跑來上海?別告訴我是圖它‘十裏洋場’的名頭。越是繁華的地方越是吃人不吐骨頭。”
“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機會才多嘛。”他對朱晚雲的告誡全不當回事,精神緩過來後,像逛自家門口石子路那樣在街上走走停停。雖然沒來過這,他卻從容不迫,像富豪逛自家後花園。
——朱晚雲沒由來的想起那晚,他在自己手心裏是如何攻城略地的。這小子真是天生的開荒好手。
楊柏樺完全懵了,跟個未經世事的小孩一樣,走路都順拐。過路口時要不是朱晚雲拉了他一下,準會和人力車撞上。他漲紅著臉,不敢看眼前這個漂亮女人的眼睛:“多謝嫂子。”
這個稱呼讓駱榮嘉和朱晚雲同時笑了出來。他摸不著頭腦,更慌了,手都不知往哪放,拚命撓著頭皮:“是這麼叫的吧?”
“喏,看你認不認了。”駱榮嘉對朱晚雲努努嘴。
朱晚雲綻開大大的笑容:“不用謝。”
他們身上的錢和首飾足以支撐一段不愁吃喝的生活。駱榮嘉先在旅館訂了兩個房間,歇息一晚後就出去找房子。待租下一間屋子,有了落腳處,就要考慮工作了。三個人圍在桌邊,盤算著輪廓尚不清晰的未來。
“你字認得怎樣?考慮去當賬房先生?你娘一直以來的夢想咧。”駱榮嘉半親昵半嘲諷地問楊柏樺。
“我也想啊,關鍵是要有人要我。”他尚且沉浸在虛幻之中,沒精打采。
“你自己呢?打算幹什麼?”朱晚雲捅了捅駱榮嘉。
“我無所謂啊,什麼活兒都行,先幹著,保證餓不死再說。”他伸個懶腰。大男人何愁找不到工作,隻要肯賣力氣,糊口不是問題。
朱晚雲愣愣地盯著桌麵。她幹點什麼好呢?好不容易魔窟裏逃出來,這裏除了駱榮嘉,無人知曉她的過去,幾乎可說是從良了。從良。曾經想都不敢想的詞呀。再做回老本行?打死她也不肯。
駱榮嘉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麼,笑道:“你就好好待在屋裏享受生活,我掙錢養你。”
朱晚雲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