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貞笑道:“我肚子沒這麼大,就這一次而已。這次油水可多了,不撈白不撈。至於後麵要怎麼做,我自有主意,你不用管。”
駱榮嘉在江邊站了一會兒,找來幾個被自己罩的流氓頭子,對他們交代了幾句就走了。根據徐曼貞的消息,英國輪船會在明天下午到傍晚的時間段抵達,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黃埔江岸水很淺,外輪無法泊岸,要想把貨物運到岸上,唯一的辦法是借助小木船,一箱一箱地送。小流氓們別的本事沒有,找幾個會水的還不太難。被駱榮嘉從號子裏保釋出來好幾次的小癟三人脈挺廣,召集了一批“水老蟲”,在約定的時間潛伏在水下,小木船從外輪開向碼頭的時候,他們在水底下搞點小動作,神不知鬼不覺就把船弄翻了。
箱子裏裝的都是搶手的鴉片,運送的人當然要趕緊打撈。但他們水下活動能力遠不及這些在常年泡在江邊的“水老蟲”,在他們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很多箱子已經不翼而飛。黃浦江水流算不上湍急,裝鴉片的箱子又重,斷然不至於這幾秒的時間就被衝走,有腦子的都知道有人在水底下搞鬼。送貨的在水下幹不過他們,上來一看,原本已經送到岸上的貨物又被埋伏好的小流氓弄走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耗費這麼多體力。
肖孝清進了這麼大一批貨,當然不可能由著他們欺負,他也是安排了人力來這個十六鋪碼頭看守的,發生這種事情,肖孝清的人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一時間岸邊亂成一團,手上搬著貨物的水老蟲和小癟三們忙不迭躲著肖孝清人馬的刀槍棍棒。這時候駱榮嘉帶著一批巡捕匆忙趕到維持秩序,製服了這群不法分子。但在逃跑過程中,有“水老蟲”不小心打翻了箱子,裏頭的貨物暴露出來,巡捕們一看,全是鴉片。萬國禁煙會議上,國際社會口口聲聲說要采取有效措施,禁止走私毒品,雖然禁不禁得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表麵功夫不能不做。於是駱榮嘉他們正大光明扣了這批貨帶到巡捕房,名義上還說得挺好聽,要法租界當局來決定這批貨的去向,有什麼懲罰也不歸他們巡捕管,他們隻是按規章辦事而已。肖孝清手下人氣得夠嗆,但沒這麼大本事和公家的人直接幹,隻得灰頭土臉地回去稟告老大。
事情做到這一步,接下來拚的就是徐啟麟和肖孝清在公家這邊誰的後台硬,和他駱榮嘉這個跑腿的小弟已經沒關係了。任務圓滿完成,他便喜滋滋地回徐公館向徐家父女複命。徐曼貞聽完他的複述,樂得合不攏嘴:“這招太黑了,不過我喜歡。當初在裱畫店看上你,真是我做得最對的一次選擇。”
駱榮嘉笑了笑:“我真聽不出來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廢話,當然是誇你。上海這地方水這麼深,沒點陰損手段混不下去的。”徐曼貞笑道,“頭一次執行大任務就做得這麼好,我該獎勵你才是。今晚的戲票我買了兩張,我爹要辦事,我們去聽吧。放心,承諾你的假也會放,我不會拿張戲票就把你打發掉。”
陰了肖孝清一把,駱榮嘉心情委實不錯。有朱晚雲橫在中間,他對姓肖的自然沒有好感,如同當初他無時無刻不想崩了姓劉的一樣。現在可以借著徐家的手給他搗亂,又還不至於把朱晚雲的靠山毀了,他當然好好賣力。
除此之外,這次行動讓他對徐曼貞又一次另眼相看。這個看似嬌憨的小姑娘能量遠比他想的大,對家族生意的參與度高得讓他震驚。徐啟麟究竟下放了多少權力給這個獨女?每每想到這些,駱榮嘉就覺得自己娶了一個定時炸彈。幸好她不是男人。
定時炸彈邀他聽戲,他不好拒絕,又逢朱晚雲最近拍新戲,沒太多工夫和他幽會,他便和她坐上了去戲院的車。徐曼貞不管是聽戲還是看演出,一律買貴賓席的票,駱榮嘉也跟著飽眼福。他們到了戲院,找到自己座位坐下。頭三場唱完了,才發現旁邊坐的是一位上海當紅明星。徐曼貞拉了拉駱榮嘉,悄聲道:“看你邊上坐的誰。”
駱榮嘉一偏頭,看到一個相貌英俊的男人正對著戲台如醉如癡。奈何他對娛樂界不感興趣,來上海這麼久沒進過一次影院,連朱晚雲的電影也不給麵子。他隻覺得這男人有幾分眼熟,像是在雜誌和廣告上見過很多次,卻死也記不起名字。
徐曼貞見他茫然,笑著搖頭:“是我的不對,老拉著你跳舞組牌局。改天該多帶你出去看幾場電影,保管你認得他了。他叫林誌高,最近上映的電影,但凡火的,男主角十之八九是他。”
她往椅背上一靠,難得顯得有些落寞:“一見著他,我就想起一個故人。但願那人現在過得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