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2 / 2)

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朱晚雲。

如今倒是他高攀不起她。當年肖孝清還是朱晚雲背後金主時,他便有的是底氣。到底彼此都“寄人籬下”,外表再光鮮,終究要看臉色討生活,聚在一起時誰也別對誰蹬鼻子上臉。現在他還是寄人籬下,她卻能堂堂正正當大小姐了。

想到這裏,駱榮嘉失笑。這是唐雲,唐大小姐,再相似也並非朱晚雲本人。朱晚雲早就死了,葬身於滔滔江水之中,留在世上的隻是她最精美的一部分。

想到那被他完好保存的一部分,他就抑製不住地露出對上帝明顯大不敬的笑容。阿門。裝模作樣地在胸前比劃一個十字。懺悔室拿來幹嘛的?拿來倒垃圾的。這是上帝的職責之一,耳朵就是一個垃圾桶。至於他的另一個職責——原諒罪人,駱榮嘉權當放屁。原諒不原諒與他何幹,他不過在與上帝分享自己的罪孽。最隱秘的熱望都被十字架上的家夥聽了去,占了這麼大的便宜,不感激就罷了,還原諒?去他媽的。

他嘴角帶著蔫壞蔫壞的笑容。倘若能有一次機會,跟朱晚雲在神聖莊嚴的教堂懺悔室來一次,一定爽快得要升天。朱晚雲的身體已經喂魚了,但——

想想而已。神父規定的時間要到了,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從幻想中脫離出來,不然臉上的表情第一個出賣他。那樣做的危險性不是一星半點,但凡被發現,所有事情一起暴露,他的日子就真的到頭了。

果真想一試,不若引誘唐雲。他也想看看唐大小姐在這方麵究竟隨了朱晚雲幾分。從她在舊影院裏的表現來看,沒準有過之而無不及。

禱告時間到了,神父敲門。駱榮嘉緩緩起身,饒是如此還是頭暈了片刻。緩過來後他走出去,笑道:“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但願上帝原諒我。”

“隻要你真誠懺悔。”神父衝他微笑。

中午時分,駱榮嘉在外找了家西餐廳吃飯。快吃完時碰到一個看著有點眼熟的男人,帶著另一個男人,就坐在自己旁邊的餐位。這兩人都給他某種模糊不清的印象,他十分肯定自己見過他們。在一杯咖啡即將喝完的時候,對方主動開口了,正巧切中他心思:“這位先生總是看我們,莫非見過?”

他開口的瞬間,駱榮嘉就想起來了,笑道:“是林誌高林先生吧?我是說看著眼熟,當年您的電影可火了,我還追過。”

林誌高哈哈一樂:“幾百年前的老黃曆,就不要再說了吧。我都退出電影圈多少年了。”

駱榮嘉把眼光轉向林誌高對麵的男人。與其說是男人,看著倒更像少年,眉清目秀,骨骼纖細,帶著不辨雌雄的美感。“這位是——”

年輕男人正要開口,被林誌高截住,他代為介紹:“他叫沈清嘉。駱先生這陣子要是去太平戲院去得多,保管知道這位沈老板。隻不過上台唱戲妝畫的濃,又有那些繁瑣行頭礙著眼,台下的人自然不清楚真實相貌了。”

駱榮嘉搜尋著最近的記憶,隱隱想起確實有這樣一個人,笑道:“原來是沈老板,大名鼎鼎啊,這麼年輕就紅了,前途無量。”

沈清嘉笑得很勉強,有點愛答不理:“駱先生說笑了。”

駱榮嘉同這兩位寒暄幾句,就叫來服務生結賬,走人。他出門後,林誌高轉向沈清嘉:“你幹嘛對他那個態度?”

“我不喜歡他。”沈清嘉臉色徹底垮下來。

林誌高有些好笑:“就是不喜歡,麵子功夫也不能落下。你這性子,要是不改改,容易吃虧的。”

沈清嘉不語。林誌高覺得自己的話興許說得重了,緩和了語氣,將菜單推給他:“想吃什麼你來點,別給我省錢。你們這些旦角兒,一個二個苗條得要命,就是為了藝術,也別這樣糟踐身子。”

“我沒在節食,也不打算給你省錢。”沈清嘉翻著菜單,翻遍了也沒找著特別愛吃的,隨便指了指牛排:“就要這個吧。喝的你來點,我無所謂。”

點好菜後,林誌高頗有點好奇:“你和駱先生又不熟,如何就這樣不喜歡他?”

沈清嘉麵色不善:“他很惡心。”

“做了什麼惡心事?讓你看到了?還是對你——”林誌高臉色微變。

“跟我沒關係,但我確實看到了。”沈清嘉冷冷道。

林誌高繼續追問,但他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