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跳舞,徐小姐沒帶他去別的地方?”朱晚雲笑道,“我先生那個性格實在是太悶了,跳一晚上的舞恐怕也不懂得怎樣同你聊天,氣氛很不好吧?”
“哪裏哪裏,唐小姐可別這樣說自己先生。”徐曼貞笑道,“他確實不怎麼擅長主動開口,但你若是引導得好,也是可以聊得下去的。”
朱晚雲暗笑。她引導得算得上非常不錯了。
她們正在百貨公司買東西,都沒帶男人。提著大包小包出來,已經快到了午飯時間,於是找了家咖啡廳。
“我現在不是非常餓,你呢?”徐曼貞把菜單推給朱晚雲,“你來點吧,我隨便吃點什麼都行。”
朱晚雲便接過菜單點了起來,最後兩人都要的不多,兩杯咖啡兩塊蛋糕打發了事。
“現在還不到下午茶時間,我們這幅光景,沒人相信這是午餐吧。”朱晚雲看著桌麵上的杯子和碟子,笑道。
“咳,管人家怎麼看,我們自己吃得開心就好。”徐曼貞抿了一口咖啡,“說起來,唐小姐前段時間去北平,過得怎樣啊?”
“你以為我是去度假嗎?”朱晚雲失笑,“也怪我沒在信裏頭說清楚,我是跟我爹回去把我娘的墳遷到上海來。我爹老是抱怨,隔得這麼老遠,想跟我娘說說話都不行,我聽著煩,就陪他去了一趟。”
“唐先生情深義重。”徐曼貞笑道。
“哎,反正遷過來了,後邊也就沒什麼事了。”朱晚雲切了一小塊蛋糕放在嘴裏,邊吃邊說,“明天早上我們出來聽戲,要不要叫上我先生一塊兒?我看你好像和他相處得還不錯。”
“其實按照我的意思呢,我覺得我們都別帶男人,就像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徐曼貞笑道,“現在我們這樣相處,我覺得最愉快。不知唐小姐怎麼想?”
“那就不帶,”朱晚雲同她一拍即合,“就當作我倆聚一聚。也是,駱先生還好,我家那位可是除了掃興攪局什麼都不會的。”
“別這樣說嘛,宋先生身上有閃光點的。”徐曼貞為宋耀祖開脫,“你們這次去北平要是帶他一起,沒準他能幫上不少忙的。他雖然不善言談,但做事情應該很靠譜吧。”
朱晚雲擺擺手:“算了,帶上他我才是自找麻煩。”
“怎麼?在北平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徐曼貞笑道,“你在北平長大的,在那應該有不少熟人才是,會麵了該高興的呀。”
“我的那些熟人,在我小的時候就欺負我,從來不給我好臉色看。”朱晚雲聳聳肩,消滅掉最後一口蛋糕,“見了麵能高興才有鬼。好在我現在有了家底,回去也不怕他們了。”
她現在麵對徐曼貞,心情很難言說。在北平發生的事情肯定不能直接說出來,不然人家以為她做夢沒醒。然而看徐曼貞的表現,朱晚雲一點都看不出她有沒有收到某些暗示,知道些什麼,或者說記起了什麼。她盤算了一下,覺得還是先按照原先的模式來交往最為穩妥。
“先苦後甜,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徐曼貞笑道,“要是心裏實在不舒服無法釋懷,幹脆就報複回去得了。”
“我沒有那樣狹隘吧。”朱晚雲喝了口咖啡,叉子在蛋糕碟子裏劃拉一下,反應過來蛋糕已經吃完了,失笑,“哎呀,現在變成先甜後苦了。”
徐曼貞將自己的碟子推過去:“我的還剩一半,不嫌棄的話就拿過去吧。有點吃不下了。”
朱晚雲欣然接受,並沒有招呼服務生再點一碟。她將咖啡喝了一大半,小口抿著蛋糕上的奶油,實在無法把眼前的徐曼貞和端坐紗帳中的“貞妃娘娘”對應起來。但細細一回想,又覺得這兩個形象並不互相排斥。
還有那個老婦人。紫禁胡同十三號。她一直沒有忘記自己踏進去時那一片厚重的灰塵。老婦人究竟去哪兒了?
徐曼貞一提到北平,就把她剛剛才稍微沉澱的記憶又如數勾了起來。這些事情僅憑她空想是絕對出不來答案的,要想挖掘出些什麼,需要另外的“當事人”配合。朱晚雲將最後一口咖啡一飲而盡,越來越盼著見到李鳳兒了。
“感謝徐小姐的蛋糕。”朱晚雲笑道,“不過,你隻吃了這一點,真的沒問題嗎?”
“我自己的胃口自己清楚,最近腸胃不太好,確實不能多吃了。”徐曼貞站起身,趕在朱晚雲之前去買了單。
“明天早上太平戲院見。”她們在咖啡廳門口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