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濟民把詹大悲等人送走,又回到谘議局二樓繼續開會,研究黎元洪不肯就都督職,軍務緊急,如何處置?正議論時,突然,從谘議局對麵,“啪、啪”射來一排子彈,窗玻璃被打碎,樓下院中喧鬧聲 、驚叫聲、吹哨集合聲響成一片。眾人大喊:“旗兵來了,趕快迎戰。”負責保衛谘議局的測繪學堂學生軍,立即持槍衝出谘議局,隔馬路向對麵射擊。蔡濟民宣布會議暫停,準備戰鬥。為安全起見, 派李作棟帶領黎元洪從後院去蛇山躲避。
黎元洪聽槍響便惶恐萬狀,李作棟帶他逃上蛇山。蛇山崎嶇蜿蜒,亂石磊磊,黎元洪深一腳、淺一腳,隻嫌腿長短了,身子長得胖了。幸虧有李作棟在旁攙扶,來到蛇山樹叢歇下。李作棟道:“三十標 管帶郜宸翔率旗兵偷襲,已經派兵迎戰。”黎元洪則上氣不接下氣,話也說不出來,心口怦怦亂跳。槍聲時密時疏,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太陽落山時才平息下來。鄧玉麟從山後小路找來,說道:“都 督請回,百餘名旗兵已被陸軍中學和測繪學堂學生軍擊退。”
黎元洪返回谘議局,鄧玉麟帶領黎元洪在谘議局走廊內走了一圈,以安人心。黎元洪心想:這谘議局太不安全,必須設法離開。
因此,回到小屋便向鄧玉麟道:“請向主事人轉達,我今晚必須回家看看,有事可在舍下找我。”鄧玉麟答應轉達。
經過一場虛驚,革命黨人繼續開會。現在第一個議題是黎元洪要求回家,如何答複?眾人頗為作難,既不好硬性不準,又怕他一去不返;如果逃走後與瑞澂、張彪合流,對革命更加不利。商量半天,決 定派馬榮帶隊,配合學生軍二十餘人,護送黎元洪回家,夜間站崗守衛,嚴防黎元洪逃遁。
此時天色已晚,二十餘人護送黎元洪回公館。途經蛇山頂時,黎元洪停下腳步,遠望劉家廟江麵船影幢幢,燈光閃閃,便向學生軍說道:“那不是商船,那是軍艦,要趕快命令炮兵射擊。”眾人聽後高 興,忽覺得黎元洪站到革命軍一邊來了。
黎元洪回到公館,家中人歡天喜地。吳夫人抱著未滿百日的麒麟兒給他看,說道:“剛才還兒哭爺,爺回來,兒就不哭了。外麵確是你出的布告?”黎元洪坐到藤椅上,遞眼色說道:“不說這個。”
如夫人黎本危端茶進來,低聲道:“老爺平安?!”黎元洪道:“平安。
家中不必為我擔心,你們擔心也無用。我今晚到協司令部歇息。
你們明天收拾好,準備去上海。”黎元洪故意放高聲音說,讓院內的革命軍都聽得清楚。二位夫人麵麵相覷,不敢再問。
黎元洪回到院心,把去協司令部休息的話又向馬榮說了一遍。
馬榮隻好臨時分工,留下六人保護公館家眷,其餘跟隨到協司令部。到協司令部後,又怕再有旗兵夜襲,馬榮派人去谘議局報告協司令部兵力單薄,恐致不測,請示如何辦理。
已是夜晚十時,黨人還在開會。接獲報告後十分緊張,唯一辦法隻有再增派十名學生軍,並轉告馬榮,無論如何,今晚謹防黎元洪逃遁。然後,黨人又繼續開會。
由於黎元洪不肯就職,黨人商定組織謀略處,以處理軍事方麵重要事件。由蔡濟民、鄧玉麟、張廷輔(已出獄)、王憲章、吳兆麟等十五人組成。共推蔡濟民為召集人。謀略處在都督府辦公,並議決:
(一)都督府(亦稱鄂軍政府)設武昌谘議局。
(二)廢除宣統年號,改為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
(三)用都督黎元洪名義布告地方及通電全國。
(四)革命軍旗為十八星旗。
(五)軍政府暫設機關四部:參謀部、軍務部、政務部、外交部。
(六)設立招賢館。
會議開至半夜始散,再分途找人辦理起草宣言、通電等各類文稿。軍隊黨人對這類筆墨事不熟悉,隻有求助原谘議局立憲派及各報館編輯、記者等幫忙。
這晚,吳兆麟和張振武在黎元洪的空房中過夜。起義前,張振武被任命為理財部副部長,但他素有投筆從戎之誌,恨無機緣。起義成功後,他離開黃鶴樓小學堂,來到軍政府插手辦理軍務。這張振武傲 物氣高,喜歡慷慨陳詞,和吳兆麟原不相識,談及黎元洪態度頑固時,張振武大發議論道:“這次革命,雖將武昌全城占領,而清朝文武大員大都潛逃,未殺一個,革命軍未免寬容過分。既革命,非將 清廷餘孽大殺一次不可;否則,將來必成國家之禍,革命亦有名無實。依我意見,黎元洪既不讚成革命,又不受同誌抬舉,放他出去,又恐害人。好在現僅以黎名義發一布告,對外通電尚未擬就發出, 莫如乘此將黎元洪斬首示眾,以揚革命聲威,使一般清臣漢奸聞風喪膽,實為直截了當。昨晚首義,總指揮既是吳先生,就以吳先生為湖北都督,名正言順。先生如肯相從,兄弟即向黨人保薦。”吳兆 麟駭異萬分,說道:“此事萬萬不可,兄弟資望太淺。即以湖北軍隊而論,各地均未響應,而帶兵官佐居我上者,決不肯相從;與我同級的,也必不悅服。欲收新軍全體官兵來歸之效,非借黎元洪資望 不可。至於外省,如聞革命軍領袖是一小小隊官,豈不貽笑大方。我們欲革命速成,借黎名義號召天下,一則可使各省同情,二則使外人不敢輕視。切切勿懷二心。”張振武不以為然,說道:“吳先生 主張,未必盡然。以外國而論,法國拿破侖以中尉出身,而為歐洲盟主。隻看才略,不在資望,中外都是如此。”吳兆麟道:“中國曆史習慣,向以成敗論英雄,最講資格。兄弟官卑職小,決不能負此 重任。如再談此事,兄弟隻有一走而已。”如此,張振武便也不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