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蕪城。
蕪城已經許久未見過太陽,不過是傍晚五點的光景,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和平小區的六樓天台,站著一個女人,頭發淩亂,隻穿著一身睡衣,在這深秋的晚風中被吹得瑟瑟發抖。
她站在天台的護欄邊,身子側向外麵,整個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機,麵無表情的,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仿佛那裏才是她的歸處。
樓下有人發現了她,大聲喊叫著什麼,她恍若未聞一般,一直往外走。
她的臉上滿是解脫,直到走到了護欄外,她的手被人抓住,她回頭看向來人,微笑著:“嘉禾,是你啊。”
她麵色蒼白,笑容很是淒涼。
許嘉禾一回來就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此刻也顧不上害怕了,拉著她的手要往回走,“陳姐,有什麼事好好說,先下來好不好?”
被喚作陳姐的女人一點一點的鬆開了她的手,一臉的解脫,似乎連絲毫的痛苦都不存在一般。
她聲音很輕,“嘉禾,我要解脫了,我撐不下去了,你要好好的。”
此時警察和消防員已經上來了,樓下的警察正在鋪救生氣墊,許嘉禾往下麵望了一眼,強忍住內心的恐懼,決定先讓陳姐的情緒穩定下來,給救援爭取時間。
她來到這裏兩個月,陳姐是第一個對她表達善意的人,她性子溫柔,平時也愛笑。
可是看起來這樣樂觀的一個人,現在被逼的要跳樓。
許嘉禾的手還保持著伸著的動作,一點一點靠近護欄處:“陳姐,你和我說,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姐看著她,突然就落了淚,毫不知覺般的,一下子就變得凶猛,她聲音嘶啞著,像是極度的痛苦與絕望:“我丈夫出軌了,現在要和我離婚,還要爭小偉的撫養權。”
小偉是她的孩子,今年隻有八歲。
她眼神飄忽的看著遠處,手指了一個方向,“十年前,我和他來到這裏,從一無所有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日子變好了,孩子也聽話,我以為
好日子終於要來了,可是他現在要和我離婚。”
她把臉上的眼淚擦去,長久的看著那處:“就是在那裏,他和我說,一定會一輩子對我好,永遠不會離開我,他當時說的那麼誠懇,我是真的信了,一路走來吃了多少苦,我從沒有抱怨過一句,可是他說不要我就不要了。”
她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即便是這樣的崩潰,也沒有聲嘶力竭的謾罵,隻是絕望的落淚,她眼神空洞,沒有焦點。
許嘉禾沒有想到她經曆了這些,她永遠都是笑著,直到最後這一刻,真正崩潰的時候,也隻是選擇自我解脫,不怨恨任何人。
後麵有幾個警察走到了她的身後,在勸說著:“你老公出軌了又不是你的錯,你現在這樣死了不是還成全了他嗎,別犯傻了,快點下來,你還有孩子,你想想他。”
“是啊,你孩子才上小學二年級,要是失去了媽媽,你想想他未來要吃多少苦,你覺得你丈夫和小三能好好對他媽?”
陳姐轉過身來,眼裏難得出現了一絲動容,卻也是轉瞬即逝。
她的聲音很輕,身形瘦弱,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小偉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會好好對他。”
短暫的動容消失,她身子距離天台邊緣越來越近,許嘉禾不管不顧的抓著她的衣服,半個身子露在欄杆之外,她眼眶微紅,眼裏是哀求。
“陳姐,求你,上去好不好,不要想不開,你才三十多歲,你還可以重頭再來。”
母親也是從天台上跳下去才逝世的,場景和此時如出一轍,她腦海裏反複的出現那一天,母親臉上解脫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