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 真的無法和常相思碰麵了。

常相思在文山療養院修養了幾天, 很快就恢複了健康, 一得到出院的許可,她就迫不及待踏上了去北部縣的路。蔡炳坤趁常相思收拾行李的時候去結算了醫療費用,常相思要給他錢,他借口單子已經給律師去處理了,常相思哭笑不得,自己算了算這樣等級的療養院恐怕費用不低,準備抵達北部後取相應的現金交還給他。

“之前還不願意去北部,現在怎麼這麼著急?”蔡炳坤借了一輛車,載著兩人往北部走,“其實文山環境真不錯的,後山還有一眼溫泉水。我們大可再玩一兩天,也不耽誤事。”

“讓我閑著,不習慣。”常相思道,自那日蔡炳坤聽到常相思說他喜歡她,她尷尬道歉後,兩人的關係近了不少。蔡炳坤沒有再動不動紅臉,常相思也沒有一味拒絕蔡炳坤的示好,她想,這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

常相思是第二次坐蔡炳坤開的車,上一次她隻覺得這個男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現在卻感覺他本人比外表更可靠了許多,“我確實有很多年沒有回過北部了,不知道它變成了什麼樣子,還是依然是原來的模樣呢?雖然不怎麼想回去,但是也有一種急迫的心情——”

“這就叫做近鄉情怯。”蔡炳坤理解道,“在家鄉有好的和不好的回憶,在外麵很多年,世界變化很快。如果要回家的話,總是會害怕。如果家鄉還是原來的樣子,代表它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很久,時間居然都不會讓它有任何改變;如果家鄉不是原來的那個樣子呢,又會感覺自己被拋棄了——”

“你說得很對。”常相思看蔡炳坤準備啟動車,道,“但願這一次我們真的一路順風。”

蔡炳坤衝常相思笑一下,手機卻響起來,他看了一眼,道,“是律師來的電話。”

蔡炳坤接了電話,聊了幾句,捂住話筒對常相思道,“相思,你這次車禍和就醫的資料,我全部交給了律師,他和警察以及肇事司機都麵談過。警察和司機都主張願意私下和解,律師現在要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不接受和解。”常相思淡淡道。

蔡炳坤看了一下常相思,常相思繼續道,“我願意不要賠償,也不接受任何和解。你告訴那位律師,國家法律怎麼規定的,就請怎麼去執行,除此外的任何方法,我都不會接受。”

蔡炳坤轉頭,向電話裏的律師陳述了常相思的意見。

兩人上了車,蔡炳坤的電話又響起來,他幹脆打開免提,讓常相思也真切地聽聽律師說的話。

“肇事人家庭情況比較困難,確實有老小要養,現在家裏還背著幾萬塊的債務,基本上沒有賠償能力。常小姐的就醫賠償、誤工費、營養費、所有被損壞的車的修理費,加起來約莫也有四十來萬……,警察那邊的意見是,能私下和解走和解,不能和解的話,他隻能以交通肇事罪去坐牢。但是這小夥子是家庭主要勞動力,他去坐牢的話——”

“我不接受和解。”常相思道,“請你不要繼續勸了。”

律師在電話裏停了一下,道,“警察的主張——”

“不,不管是誰的主張,我都不接受。如果做錯了事情,不用接受國家法律的製裁,那法律有什麼用?”常相思搖頭,“這個世界上悲慘的家庭太多了,如果都以此為理由而拒絕承擔該承擔的責罰,那會變成什麼樣子?”

“好的。”律師似乎笑了一下,“我會主張你的權利,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當事人。”

電話掛斷,蔡炳坤收起手機,點火開車。

常相思拉好安全帶,道,“蔡醫生,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不講人情。”

蔡炳坤啟動車,開出療養院,“並沒有,我覺得你做得太客氣了。”

“謝謝。”常相思勉強笑了一下,“如果他的家庭有困難,我可以幫助,但是不能因為家庭的困難作為逃脫責罰的借口。”

“你是認為所有的錯誤,都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是嗎?”蔡炳坤很快上了高速路。

“是的。”常相思道,“這也是我之前不怎麼想回北部縣的原因。”

蔡炳坤掃一眼常相思,常相思道,“我家的一個鄰居,做了一些事情,傷害了我的家人,間接導致我姑姑的死亡。這個事情最終的處理,我和我父親產生了嚴重的分歧,我認為,她犯了法,就該讓法律給我們家一個交待。我父親覺得我做這個事情不太靠譜,大家都是鄰居,而且那個女人確實日子過得不好,老公死了,兒子病了,鄉裏鄉親都很同情她。她也曉得自己犯了法,來我家道歉好多回,也願意賠錢,我覺得,錢又不能買回來我姑姑的命,而且,用錢就能獲得諒解嗎?”

常相思笑著搖頭,“我爸和我媽覺得,她已經知道錯了就行了,以後不會再犯,如果我不依不饒,反而對我一個沒結婚的小姑娘名聲不利。說人家提起某一家的女兒,就說太過於刻薄厲害了——”

“你說,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道理。犯了錯的人被人同情,被傷害了的人去追究責任,居然被看成是刻薄惡毒?”常相思無奈,“我當時也年輕,自己想不通,大人越是不讓我幹的事情我當然越是要去做。我家的人都是人證,我姑姑死了也是事實,反正派出所就在我家旁邊,我就每天堅持不懈去找他們告狀,他們要是不接我的案子,我就往縣城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