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著某種用腳跟打拍子的舞蹈。人們在狂歡,仿佛慶祝什麼盛大的節日。
跟她想的完全不同,這座被稱作“百眼的宮殿”的扭曲建築裏,沒有什麼妖物或者鬼魂。它迷宮一樣的房子裏,每一間都住著窮人,他們的床鋪緊挨著爐灶,衣服掛在橫七豎八的麻繩上,空氣中彌漫著隱約的臭味,大概是來自沒有洗幹淨的馬桶。有的房間裏屠夫在屠宰牲畜,有的房間裏鐵匠在敲打鐵砧,有的房間裏鞋匠在牛皮鞋麵上雕花,種種塵世的雜音混雜在一起,那麼鮮活。小醜們走過每間屋子,在工作的人麵前表演,得到小錢的賞賜之後繼續吹著笛子向前,把他廉價的歡樂帶到每個角落。
“我們不是來參加賭局的嗎?”塞爾維莉亞驚喜地問。
“他們隻是這麼叫而已,否則如果說是場狂歡節,會被異端審判局盯上。”西澤爾說,“喜歡麼?”
“嗯!”
“塞婭,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都會喜歡這種地方嗎?”西澤爾嘴邊帶著一縷很淡的微笑,輕聲問。
“因為我們都沒法感覺到血統帶來的幸福。”他根本沒有等待塞爾維莉婭的回答,“我們心裏都有魔鬼,他們也想跳出來跳舞。”
“魔鬼?”
“異端審判局的人看到這一幕,就會說是異端祭祀魔鬼的活動了吧?”
“可他們到底為什麼舉辦狂歡節?”
“因為據說很多年前的今天,有個魔鬼死了。”西澤爾說。
忽然間一切喧鬧都終止了,靜得叫人心驚膽戰,連那些忙碌的猴子都懸掛在鐵鏈上,不敢發出聲音。西澤爾和塞爾維莉婭順著人們的目光看去……
就像戲劇開場,名演員從幕布後現身,所有音樂為她靜止,所有目光為她聚焦。掛在牆上的幕布整個墜落,露出紅色的身影,一個身穿紅色長裙的女人,戴著精美的麵具,眼中閃爍著貓一樣的迷離。她起了個高音,仿佛最脆弱的弦被撥動,那歌聲之美,美在隨時會崩碎。一瞬間把所有人的心都俘獲……
豪賭·
昆提良把足足兩千枚的一堆金幣推上賭台,這是他今天的第二十次下注。他的額頭滿是熱汗,襯衣已經濕透。圍繞著賭桌,每個男人身上都蒸騰著熱氣,就像一個個燒開的熱水壺。賭注奇跡般地越來越高,昆提良原本以為這種小賭場隻會銀幣下注,拿出幾枚金幣來就足夠鎮住一張桌麵。但此刻他們一輪的輸贏已經足夠買下一棟臨街麵的大房子。這還沒完,如果這一局他輸掉,賭注還會翻倍。
這都是因為昆提良想出來的“必贏不輸”的計策,每輸一把,就翻倍賭注。隻要堅持到運氣回到自己這邊,就一定能贏。
可他今天的運氣太差了,除了開始有幾把輸贏,後來他就連著輸。每把賭注就是這樣從開始的幾枚金幣漲到了現在的兩千多。
奇怪的是他的幕後金主對於這樣巨額的輸贏全無表示。每一次昆提良輸光了,那個喝著葡萄酒,看起來憂鬱而寒冷的男人就會從那身烏鴉般的黑氅下拿出更大的錢袋來。
“記住,你這個計策成功的關鍵就是絕不能中途認輸,”男人用葡萄酒般深而瑰麗的眼睛看著昆提良,“一個亡命之徒,認輸的時候就是死了。”
昆提良原本隻是想要賺點小錢,順便消磨一下時間,但是此刻他已經沒法後退了。他很享受這種賭博,麵無表情一把又一把地將更多的錢推上賭桌,女招待散發著香氣的頭發在他的肩膀上掃過也不為所動。這才是賭博,絕不認輸,賭博的人就是要有玩命的覺悟。那個男人說得真好,亡命之徒。他人生中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個亡命之徒,血液熱起來了,仿佛火一樣在血管裏流淌。這種感覺真好,每一把都有揮霍生命的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