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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無波還想說些什麼,冬媽卻端了一案描金邊骨瓷茶具上來,她沒敲門,僅咳了一咳:“曲小姐,花茶給你放在這兒了。”將小案放在茶幾上,退出門前,她又回過頭來,聲音蒼白而尖刻:“就當冬嬸這個做婆子的多嘴,小姐和三小姐敘敘舊說點體己話也就罷了,可別再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還是安分點的好。”
曲含章轉頭看向她,一雙柔和的眼眸變得凜冽,她冷冷道:“出去。”
冬嬸冷笑:“我這個做下人的可是隨時都能出去的,倒是曲小姐,恐怕就不是那樣容易了。”一語雙關。
曲無波沒想到姐姐在這裏的日子竟然如此難過,連個下人也敢欺辱她,她又急又氣,正想站起來回護,卻教曲含章按住了手,“我不止今日要出去,明日,後日我一樣要出去。”
“小姐同我說沒用處,那還得同五少說去,若是五少突然回來沒看到小姐人,保不齊又像上回那樣大發雷霆。”說完自顧自下樓去了。
曲含章屏息了立了一陣,她的眼睛不知道聚焦到那裏去了,總之絕不在這裏,她停了一停,“我先去打個電話。”側頭示意無波先在這裏等,曲無波噯了一聲:“姐姐,我可以不出去的。”
“沒事。”曲含章拍了拍她肩膀,嘴角銜笑道:“我上次既答應過你,便不能做言而無信的人。”
曲無波實在沒什麼心情玩耍,然而半年前津北車站臨別的那一番話她卻是記牢的。
言猶在耳,卻已今是昨非,滿目瘡痍。
曲含章再回來時,目光有茫然之色,曲無波立時察覺到不妥,忙上前道:“怎麼了?”
她搖了搖頭,“沒事。”她又恢複成曲無波從小看到大的柔美麵目:“明天帶你去玩,好不好?”
曲無波皺眉,若連去車站接她都已困難重重,更遑論要帶她去這個偌大的金陵城?隻怕,是同易九思又簽訂了什麼不體麵的協議。
然而依於曲含章那澹澹的笑容下,她不得不憂心忡忡的點了頭。
車子在紅楓林葉下穿行,那紅遮天蔽日,仿佛整片天都是烈烈紅雲。她們究竟沒有到城裏去,大約曲含章對金陵再也無法忍受,加之曲無波從小在大城市長大,所以熱鬧繁華於她,也是可有可無的。
反倒是這樣青山蒼翠,千年古刹,更顯可敬可愛。
此地是金陵近郊的蘆封山,山上有一間寺廟,名叫無漏寺,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
下了車,兩人並肩走在青石板堆砌的山道上,山路兩旁種滿了香樟和欒樹,現已隆冬,南方雖不冷,但植物畢竟春生冬休,地上落滿了枯黃的樹葉,踩上去吱嘎作響。山頭鬆風隆隆,吹得人刺骨冰涼,曲無波摟緊了大衣。
“姐姐。”她走快幾步,拉住了曲含章的手,入手冰涼滑膩,“你很冷麼?”
“我不冷。” 曲含章含笑搖頭,幫她掖了圍巾,抬頭指了指前頭樹梢處偷漏出的黃牆紅簷,“馬上要到了。”
曲無波回頭看了身後跟著的仆婦,氣惱道:“像看犯人一樣沒日沒夜的盯著,究竟有無自由了。”她們今天出門開了兩輛車,前頭除了她們姊妹倆,還有司機老黃和婆子冬嬸,因為冬嬸腿腳不好,老黃又不下車,所以後麵又跟了一輛,裏麵坐著兩個年紀輕的丫頭。
曲含章略略歎了口氣,“別同他們計較了,都是拿錢過活,各有各的職責罷了。”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廟中。觀世音菩薩寶相莊嚴,慈眉善目依舊,悲天憫人如故,令人生出敬畏親近之心。曲無波在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低頭祝禱。半晌,她才起身,看見曲含章仍站著,“姐姐,你不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