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1 / 3)

接觸過這類的書,實在有點稀奇。”

顧維禮手指在書本上輕敲,“火車上嘈雜的很,若要靜下心來看嚴肅文學,倒是不能的。不如浪費一下時間,看些不費精神的東西,時間也過得頗快。”

“我原以為,像顧先生這樣的大學者,最最厭惡的便是浪費時間。浪費自己的時間和浪費別人的時間都是不可饒恕的。”曲無波俏皮的朝他眨眨眼。

“小曲你又來揶揄我。”他笑了一笑,抬手握拳在頷下輕咳一聲,“其實這世上那裏有浪費時間這一說——你珍惜也罷,不珍惜也罷,總會在後頭看到它結的果,不管是芒刺滿身,還是碩果累累,都是前次種下的因。所以,沒有浪費人生這一說,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緣法罷了。”

曲無波皺眉偏頭聽著,半晌才愣愣的道:“顧先生越發像一個老僧入定的禪師了!”

又惹得顧維禮哈哈一笑。兩人在走廊外頭又說了一會兒,因為業已黃昏,便起身去餐車吃飯。期間又聊了不少,甚麼新興教育革命,甚麼西洋派老舊派文化,都略略提及。隻是說到南北戰事,兩人的形色又都各自黯淡下去。

在戰爭麵前,教育與文化都是不堪一擊的。然而正因為是它是無形的,所以不論遭遇到什麼重創,也總能再從頭來過,這倒是讓人欣慰。

吃完了飯,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回了房間。

深夜,曲無波捧著《莫格街謀殺案》愛不釋手,直到半夜尚不曾睡去。

她朝腕間一瞥,淩晨兩點二十分。

她有個習慣,像這一類的小說,如果時間空餘的話,一定在一天內看完,若等到第二日,前麵的內容已經忘掉了,那又要再往前翻翻。最要緊的是,被驟然打斷的滋味委實不好受。

窗外的夜色墨汁一般濃稠,一點看不到光,連星光都沒有。火車穿梭在田間地頭,路燈就更沒有了。往外看去,玻璃反射出包廂裏的白熾燈,陰森森的,隻有她一個活物。她看到自己刷白的臉,一雙無神的眼睛向外張望著。

‘刷’的一聲,她趕忙把窗簾一拉,將視線擋住了。

凶手用極殘忍的手法將相依為命的母女殺死,女兒被活活掐死,塞到壁爐裏;母親則被砍斷了脖子,隻有薄薄的一層皮肉連著,警察抬起屍體時,頭骨碌碌的滾了下來……

曲無波從脊椎竄起了一股涼意,她鑽到了床上,用被子蓋住半身。

車廂裏安靜極了,隻有鐵軌哐當哐當響著,外頭一絲聲音也無,若是白天,就算在包廂裏,也能聽到外間嘈雜聲響。

所有人都睡了,隻有她還醒著。就好像所有人都死了,隻有她還活著——那倒不如一同死了。

陡然間,火車速度一下子降下來,緊急製動下,底下車輪和鐵軌極力摩攃,發出‘吱’的長長的尖銳噪音,聽的人牙齦都酸了起來。曲無波皺了皺眉,將書放在桌上,起身撩開簾子,外麵仍舊漆黑,並沒有到達站台。

火車穩穩地停了下來。或許隻是要臨時裝卸一些貨物,又或者零件出了紕漏需要檢修,這也是常有的。曲無波看了一會兒,又躺回了床上,然而心中卻隱隱泛起一種不安……

她執起書,還有最後幾頁,看完一定要睡了,因為實在太晚。

她看到瑪麗穿過三個街區,安息日這一天的八點到十點,人們大多在教堂裏,街上格外冷清。曲無波幾乎能聽到凶手的皮鞋在寂靜的街上跨嗒跨嗒叩響,隱約還帶著回音。

那跨嗒聲那麼真實,似乎就在耳邊!那聲音越來越近,踏在車廂狹長的走廊上,在寂靜得能聽到心跳聲的夜裏,格外的清晰。

聲音驟然停了,曲無波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摒住了,那腳步聲儼然停到了她的包廂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