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生命溫度的一本書——讀農民作家李長江《人往高處走》有感
讀完長江的書稿,眼前總是晃動著故鄉隨時可見的老農,一臉的滄桑,風雨霜雪割畫出的皺紋,一年四季在黃土地裏不停地耕作,這樣被稱作“受苦人”的農民,竟然總是在稿紙上寫,不停地寫,這種在苦難中的文字寫作和精神堅守,令人肅然起敬。
知道長江經曆的人,可以用“磨難”二字來概括,但他從未放下手中的筆,都能“回眸一笑”。在整理這本書之前,我們一塊去高西溝為一個活動編小品,每天喝酒,開玩笑,他從不刻意美飾自己,也不“怨天憂人”,更沒有停留在流逝歲月中某一件事某一個人對他的不公。因為今年可算風調雨順,收成還好,長江抽出時間來,為公家進行另外一種勞作,用他的話說好事一樁,算是度假,況且有酒喝。我尋思著,長江這種樂觀與豁達,而且固執地要用筆追問背後的許多問題,顯示了他正視自己所經曆的種種苦難,又有超越苦難的胸懷。眼下,許多人無法做得到。
因此,在我看來,本書實際是一個曆史的見證,至少我把諸多篇目當作是一整代人生命成長的曆程中,聚焦著數不清的愛與恨,這讓一代人自覺地承受了苦難與孤獨,並且勇敢而真誠地麵對生活——這樣讀起來有些苦澀。而且我說過,頭頂藍天腳踏土地成長起來的人才有廣闊的胸懷,無論曲折與艱難,甚至悲涼與殘忍,從長江滾燙樸素的語言上,我們就會體會到,老一輩說人既要接天上之靈,又要有地氣之魂,這樣才能走端行正,做人做文如此。
長江寫作的文體多種,小說、散文、隨筆故事、信天遊構成了一種有特色的“農民式”的敘述,因為它是“農民式”的個人性的記憶,更為感性和具體地揭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小人物的生活狀況與生存環境,同時也向被城市現代化所遮蔽的曆史某些側麵,土香土味,更具有特色的。我能理解長江每寫一篇時的用心,他可能沉浸在一種常規的愉悅中,放下老钁頭,拿起筆有一種千言萬語要傾訴的悲壯感,同時也有一種真理在握的豪邁感。在米脂無定河西那個叫高渠的村子裏,說文嚼字的也許沒幾個人,長江寫出來的便句句神聖不可侵犯。他要證明自己,至於給誰看,他也茫然,因為現實往往叫人活得很尷尬。然而,長江在闡述自己的思想時,那種胸有成竹,顯得很森嚴,一個農民與一個文化人內心無法撕裂開來,前麵有不可逾越的高牆,他想象著逾越,一直在想——當這些文字誕生在紙麵上時,他感受到秋收後的大喜悅。那就是他一輩子從鄉下到城裏,從城裏到鄉下來回抽盡心絲,慢慢品味人生的價值和樂趣。
我與長江同鄉,杜家石溝人,同樣的愛好早年熟識。生活給人許多無奈之餘,我還是佩服長江多少年來的精神操守與堅持,就像故鄉山崖畔上的那種叫羊禿梢的植物一樣,生命力極強,饑餓年代人們把它的綠葉吃光了,它依舊一茬一茬地往出生長,殊不知,它的根紮得很深很深,即使沒有水份營養,旺盛的生命力將它延伸到了今天,也將延伸到今後……
同時,我要說,本書的文學性可能不盡人意,選材技巧都顯得不夠煉達。可是,終究你會發現,讀這樣的書,有一種特殊的興奮和滿足感,這正是作為一個農民的長江,更加真實而且有自己獨特的表現力。
本來北京有出版社要我推薦農民作者的書稿,由於時間的差錯,我縣兩位作者薑崇山、李長江的書均撂到明年的計劃中了。現在,長江自己要出書了,囑我寫點東西,我無法推辭,一個從農村摸爬滾打的人,可以說是民間社會磨煉了他,我寫定了。
這由苦難轉化來的精神資源和文學資源,是我們縣的財富,我們應學習李長江。
因為長江是真誠的。
2009年夏
回歸自然的文字——馬建緒散文讀後
入冬,下最大的那場雪的時候,人們見麵皆高興地說,明年一定是個豐收年。踏著街道上的積雪,今年冬季,下雪的日子比往年多了些,農人會說,來年是個好兆頭。每天從家裏出發去單位,不變的程序,司空見慣的順序,翻報喝茶水應酬來人。早晨快要下班的時候,北京人民文學雜誌社的朋友一日,從北京那邊的朋友打來電話,問我認識馬建緒否,此君有一長篇散文要在《人民文學》發表了,我回答,不僅是認識,交往不淺。從事文學寫作30餘年,還沒見過本土作者在《人民文學》上發表過文章。我訂的《人民文學》還沒送到,思謀著去郵局問一下朋友,看雜誌來沒,一定要讀一讀。而且是熟人哥們。於是,我便思謀著找一本《人民文學》來,認真讀一讀。
在榆林,恐怕舞文弄墨的人大都認識馬建緒是榆林日報文藝部主任,忙於編報紙外就是寫作,偶爾在酒場上見,他的語言表述給人印象是,謙遜,不作派,適合當編輯,小眼洞察力強,對事均有自己自個的見解。我是後來才我還知道,他出生在偏遠的農村,憑借著聰明與好學,考上了師範學校,畢業後又回到鄉村任教。可是不久,他就離開了鄉村,到城裏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後來,他還是放棄了教師的職業,開始圓自己從小就有的一個夢:“"如果冥冥之中真還有一種掌管命運的之神的話,要記住,你曾是一個割草的孩子,隻要有故鄉小草那精神,你還有什麼人生之艱、生命之重承受不起?”(作者語)"現在讀了他發表在《人民文學》(2009年第11期)的《北塞榆林》後,更強烈地意識到我覺得他是一個詩人和小說家,一?個能掌管自已命運的人。如今,真正讓馬建緒出名的命運之神當然是他回歸自然的文字。我過去和現在讀他的文字——--一篇篇感人至深,大氣嗬成的散文,才體悟到他總是讓一個靈魂搭建了一個棲息的地方,讓他美麗的夢想永遠在前方召喚著自己…………
毋庸置疑,榆林地理位置獨特,曆史豐厚,文化濃鬱。讀完《北塞榆林》,立刻會覺得它是一首抒情的長詩歌或一部交響詩篇。這種恢宏的敘述讓我們了解到榆林這塊土地所承載的民族精神得到深度挖掘,也可以說,建緒這種全方位、立體化的寫作,也是一種人文精神的發掘和延伸,這種不懈追求與嚴謹寫作的態度讓我十分敬佩。他孜孜不倦的嚴謹寫作態度值得我們學習。
的確,榆林的寫作者我們榆林的同仁們需要這種精神樣的榜樣了。在當今物欲橫流,滿世界的浮躁之中,作為一名文字工作者,,我們且不要叫作家,沉下來潛心寫作是何等重要。馬建緒恰在此時用文字的創作豐沛了人間煙火和日常細節,而且在充分的空間裏構建了屬於我們整體人文關懷與自然和諧的默契。《北塞榆林》洋洋萬字之餘,多半是人文曆史的地方史從人們的視覺裏跳出來,簡直是壓倒一切,有勢不可擋的氣韻。也讓我們體悟到建他緒是如何釋通地域人文曆史與自然的時候下筆的功夫。一個優秀的作者家,無論寫什麼作品,他能一脈相承於自己根植的那塊土地,發出渾厚而對視聽覺有極大衝擊力的吼叫,而這種聲音真的讓人無法忽略,建緒總是有一種豪邁向上的激情,總有一股噴薄欲出的熱望。把個人的意誌深深融入於故土、親人以及整個民族的命脈裏,正如後來又看到他的新作《秋天,我在故鄉留下幾個腳印》(發表於《北京文學》2009年12期)一樣,老祖母、父親、母親,傳統與現實,在社會進化的今天,“"我”"在心靈深處鏡視出輕觸的微溫,一個即將被遺棄、淘汰的山河,少了昔日的壯闊,歲月浩淼,世道繁複,生命高潔,如此劇烈的變化,作者內心的痛楚與感慨,以及激烈的思想衝突的激烈矛盾,讓我們永遠記住這段在文化深層碰撞中探尋未來生命的價值和意義,作者切入的角度就是自身的生活經曆。
馬建緒很小的時候對美好與文明的渴望,像許多山裏的孩子那樣仰望著天空,企盼著能看到山外麵的世界。《歲月的低音》(發表於2009年12期《散文》2009年12期),非常質樸地的敏感、細致、普通,甚至不起眼的小事給我們娓娓道來。作者如數家珍般給我們講述童年家鄉的貧困與苦澀的生存狀況,這些故事並不驚天動地,但字裏行間滲透出了強烈的反差與震撼,把曆史與現實緊緊地結合在一起,填補了當今人們"置身福中不知福"的空白,從而使主題的多義性以及呈現出的那種並列、開放的空間形象,使作品的濃度與厚重更加充盈。也是作者刻意要表現那種由災難性的生活異變帶來的尖銳,同時告誡人們對因年深月久的"日常生活"並不能麻木,時刻保持做人的根本,建緒在寫作時不避鄙俗,不避重複,讓人們更進一步認識生活,認識世界,也認識自身。而《我的世界,青草芳菲》(發表於2008年9期《北京文學》2008年9期)全文寫景寫意,凸顯了大自然的幽深靚麗。陝北過去可以說窮山惡水,惡劣的自然環境對人們的生存構成了極大的威脅。然而,正是這塊貧脊的土地,生硬支撐著養活了這裏所有的生命,人、牲畜、動物都能充分地將各自的某種生存希望寄予土地從而轉化成一種生存法則,建緒當然忘不了自己從這一法則中走過來。“"打草”"幾乎是同齡人生命中承載最蒼涼的悲憫。“"我們一下碰見了密密的一片苦菜,一湧而上搶的念頭同時在我們每個人腦中出現。”"“"精疲力竭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和談,最終達成共識,我們平分了那片苦菜。”"就是這樣,當我們深沉地品咂與回味著那一群在大山褶皺裏"打草""挖野菜"孩子的精神狀況時,滄桑呼喚一種人與自然依存時的陣陣心疼……
人和自然的關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在是建緒散文中輻射了一個縮小的社會家園。這種觀察甚至是審美的眼光讓人多多少少感覺到作者用真實的感受去碰撞真實的現實,他以自己難得的勇氣與膽識,把關注的目光鎖定在陝北這塊大地上。(《石洞溝的風》(發表於2007年10期0月《海燕都市美文》),這裏正是讓他夢魂牽掛的地方,也是讓他揪心撂不下的地方,因為:“"這是一塊誕生英雄和史詩的土地,這是一塊埋藏豐富礦物的土地,這也是一塊孕育民歌和愛情的土地。”"(作者語)馬建緒正是如此熱愛這塊土地,用他火熱的心貼近生活實際,一股熾熱的情靠近現實,作品才會如此的讓人讀起來親切,給人感染,給人力量。
2009歲末,《散文》和《北京文學》又同時推出馬建緒的散文作品。其實,馬建緒已經寫了一係列被世人關注的散文作品,近年來在全國大刊陸續發表早被世人關注。建他緒在一個人的世界中,少了市聲、,雜音和喧囂,他的激情難抑,有著鮮活澎湃的生命感,對生命、自然、靈魂的追問“一意孤行”,懷著無比的激情和精神焦慮,展示他要尋找的曆程。他的散文語言,體現了個性和原創性。小時候在農村的生活以及在基層工作的磨礪,使他他耳濡目染,獲得了最生活化的語言,他是從民間語言中提煉和吸納有益的資源,並用得恰切傳神,充滿了鄉村生活氣息,而且比喻聯想十分豐富。在我們品味咀嚼和中享受他的作品帶給我們的喜悅時,也令我們開始深思,馬建緒精心打造自已品牌的同時,也給我們榆林文學界發出了一個帶有玄機的信號,那就是馬建緒寫作的力度壓得非常穩,非常悠遊,非常有耐心,做務也極其細致出色。讀完他的散文,精神上的享受與視覺上的享受,越是叫我祈望著:榆林文化圈壇多出幾個這樣的寫作者。有幾個馬建緒。馬建緒在他的在各種題材的寫作中,挑戰了難度與高度,而且體現了他始終的堅守的信仰,體現了作者敘事能力的水平與獨特描繪,獨到心得,觀今思古的審美愉悅。我想,是因為這塊土地的包容和接納,才會有這樣回歸自然的文字,還有流動的情韻,鼓勵我們前行。我甚至想:建緒的散文裏讀出的深沉而透明的東西,無一例外地刺著我們的神經,使我們在生活中無法找到心靈的安寧時,從這些平靜的文字中汲取力量,摒去塵世憂煩。
2009年11月
樸素的詩情——讀高明德詩集《虛幻之中》
老高出書了,他給自己的第一本書起名《虛幻之中》。想象力虛幻審美,情感世界糾葛的敘述。它是一個精神寄托的永遠循環往複地孕育激情的實踐。
憤怒出詩人,樸素也出詩人。
讀高明德的《虛幻之中》,感覺到著力追求鮮明的“主觀性”和“社會性”,很多詩都把目光投向周邊的現實生活,表述他內心零零總總層層疊疊的人生感悟。在他筆下點滴事物都會成為真力彌漫的影像。
老高將自己詩定為對人世間的種種酸甜苦辣品嚐後的記錄。延安詩人閻安評價說老高“是一個內心和精神深處沒有迷惘、困惑的人,也是一個不需要從世界的任何細節開始去敏感多疑地護衛內心秘密及其尊嚴過盛存在的人。”所以老高的詩沒有那些故弄玄奧、吞吐概念的虛寫淺繪。他在題材的選擇與開掘方向上,讓我們看到了普通人的生存真相,以及他們對命運的承攬。老高的詩樸素而明快,這使得詩歌在寫作上有“回歸”傳統的內質,充盈著對生活的無限熱愛。
讀老高的詩,覺得他不矯情、不偽飾,極其真實地通過自己的視角表現生活的崇高與莊嚴,傾注的是他幾十年來“生於廝、長於廝”,而對這片土地的深情,以及用老高的語言風格或反思、或答辯、或張揚、或留戀千絲萬縷的生活。事實就詩歌本身而言,老高沒有在“虛幻之中”徘徊,因為他的每一首詩都是他日常生活中百感交集的時候寫出來的,所以他用樸素的句子借助日常生活的內容,包括他的思想、價值觀去勾勒一個個場景畫麵。這種場景和畫麵突出了老高生活的厚度以及充滿激情性格的再現。
在這個物欲橫流、精神顛覆的時代,米脂人老高在他60多歲的年齡裏做著“虛幻”之夢。文學藝術的魅力常常讓許多癡迷者眼含淚光,他們在生活的現實中“虛幻”一個屬於自己的純淨世界。盡管這個世界隻能在自己心中存放,別人無法理解,老高就是其中一個。他從很早以前寫劇本開始,就癡心不改地用寫作這種形式詮釋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隻要有空,他便不停地寫,詩歌、散文、小說不停地寫。從他的任何一篇作品中,可以領略到他豐厚的、質樸的、真實的社會生活閱曆與經曆,這也為他的作品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