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1 / 2)

最後車停在朝香宮鳩彥王在上海的行宮,也就是容氏舊宅的大門口。隻是如今那厚重木質的大門換作了電動式的大鐵門,而容家的左鄰右舍也被強迫遷走,駐進了日本警衛與保安部隊,以嚴密保護親王的安全。

容嫣下了車,打量著自己從前的家,他的表情恍若在夢中。

“走,我帶你進去看看。”朝香宮低沉的嗓子柔聲道。

根本不用他帶路,還有誰能比容嫣更熟悉這裏?

容嫣搶先一步,走在前麵,根本沒把持槍駐守的日本軍人看在眼裏,隻顧往裏走。

朝香宮是盡可能的保留了這舊宅的全部原貌,除了必要的保安,它真的沒有改變多少。

經過前廳,穿過花園,他越走越快,一開始他隻是喃喃自語,到了最後變成了大聲呼叫:“爹!哥!張媽!”

“柳兒!”

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他象是一個鬼魂,在月圓之夜,孤伶伶的回到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但那裏如今已人去樓空。

一個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如果你是在找從前住在這裏的人的話,他們都不在這裏。”

容嫣象是突然從夢中驚醒,全身一驚,悚然回過身來。

他好象非常驚訝,為什麼此時此刻,在他自己家裏,有個不相幹的男人在這裏。

“現在住在這裏的人是我。”朝香宮安然回答。

寒意從腳底一直浸到心裏。

容嫣上前兩步,艱難的說:“住在這裏的人呢?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

容嫣慢慢的走上前來,他的眼底閃爍著一種可怕的光:“你……你殺了他們嗎?日本狗,你殺了他們對不對?”

“沒有。”

他們現在已經靠得很近了,幾乎是麵對麵的站著,容嫣失控地一把抓住朝香宮的領口:“我不信!你怎麼會得到這裏?我的家人呢?你到底把他們弄到哪裏去了?”

朝香宮將警衛全部留在了外麵。此時容嫣雖然激動,但虛弱的手臂其實沒有什麼力量。如果他想的話,他很容易就可以掙脫。

“他們隻是搬走了。”朝香宮回答:“是你的徒兒答應把房子買給了我。隻是搬去了哪裏,我並不知道。”

揪著朝香宮領子的手漸漸鬆了。

“柳兒?”容嫣的眼神漸漸茫然:“……怎麼會這樣?”

“想回從前自己的屋子看看嗎?”朝香宮柔聲道。

“你……見過我爸爸嗎?我大哥呢?”

朝香宮遲疑了一會兒,看樣子容嫣並不知道他父親和大哥已經過世了。

他含糊不清的回答:“沒有。”

容嫣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朝香宮鳩彥沒有回答他。

屋子完全沒有改變。

容嫣拿起花架上一隻小小的青玉獅子,沉甸甸而微涼的觸♪感,這是他父親送給他十歲的生日禮物,他記得本是一對,還有一隻送了給哥哥。

容嫣撫摸了一會兒,放了回去。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本書打開,書簽正夾在未讀完的那一頁,誰想到當時隨手一擱,就是那麼多年。

朝香宮默默的看著他。

其實他一直在幻想,當年容嫣住在這房中時的一舉一動,但現在容嫣真的坐在這裏,他反倒覺得象個夢。

容嫣打破了沉默:“我……並不認識你。”

“是的。”

“但你卻知道我是誰?”

“沒錯。”

“你知道這裏是我的家,才把我帶到這裏?”

“是的。”

容嫣淡淡道:“為什麼?”

朝香宮再度躊躇了一會兒。雖然說真話要艱難得多,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騙他。他沒有辦法對他做那麼卑鄙的事。

朝香宮道:“我一直在找你。”

容嫣困惑的揚了揚眉。

心裏有一大團迷霧,他太需要知道這霧後的真相是什麼。所以他沒有打斷這日本人往下說,隻是隱隱感到不安。

朝香宮道:“上一次來中國,是在五,六年前,那時,我一句中國話也不會說,一句中國話也聽不懂。但朋友卻帶我去聽了一出中國的戲。——你的戲。”

“不,嚴格說起來,隻有半出。你隻唱了半出,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就換了你的弟子。”

容嫣靜靜的坐在半明半暗的月色裏。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的人,聽過那麼美的聲音。回了日本以後,我象著了魔一樣,拚命的學中文,研究中國的曆史。我隻希望下一次再見你,可以聽懂你在唱些什麼,可以和你……象現在這樣,說說話。”

“所以,再次來到上海,我立刻就到你住的地方來找你。可是他們告訴我,你已經不在這裏了。於是我決定把這裏買下來。我相信不管去了哪裏,你一定會再回到這裏。我決定就在這裏等。”

“那天,在日本軍官俱樂部,你一走進來,我就認出你來了。難怪我一直找不到你。原來你一直就在日本人的軍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