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三年總分最低。在家長痛心疾首的時候, 事情峰回路轉——獨生子女加分政策, 幫助她吊上了重點高中的車尾。

孫佳文喜歡過一個同班同學, 她暗自觀察對方很久,確定了對方沒有對象,甚至有可能對自己也心懷好感。在打算表白的前一天, 對方突然出車禍成了植物人,辦理了至少為期兩年的休學。

孫佳文參加美術比賽的時候,明明提早兩小時出門,卻遭遇了史上最嚴重的一次堵車。她遲到了。

每逢數學考試,孫佳文總是會塗錯答題卡、點錯小數點、看錯題目要求。

要是晚自習的時候偷懶睡覺, 絕對會被班主任抓個正著。

去食堂打飯,每次到她菜就沒了。

……

孫佳文覺得自己好像被詛咒了一樣,厄運纏身。好在厄運雖然作用範圍廣,但強度不夠,她沒有因它而死。

父母對孫佳文的轉變感到不能理解——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孫佳文就是無法控製各種各樣的事情的發生,比如成績下滑、粗枝大葉。他們一味責怪孫佳文,讓孫佳文感受不到關懷,親情樞紐被迅速地破壞。這也是為什麼孫佳文沒有從未試圖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他們,也是為什麼後來她能毫不猶豫地拋棄父母、去到現實。

自我即世界,既然世界像在針對自己似的,那說明自己出問題了。

永遠在公交車啟動的下一秒趕到車站,記憶裏畫的輔助線總是消失不見,到畫室之後永遠會丟一個橡皮擦。吃了麻辣燙必定肚子疼,吃了冰棍必定來姨媽,去趟衛生間永遠有人在排隊。

巧合加巧合加巧合,得到的還是巧合。

也許大部分都是自我暗示吧。但連著半年都忘了答題卡的事兒,讓孫佳文覺得自己心理上的問題非常大。

她去看心理醫生,問自己是不是出問題了?醫生看上去很溫柔,對她勸解許多,但轉頭就把谘詢內容複述給了父母。父母罵她疑神疑鬼,罵她不爭氣,讓家門蒙羞。

爭吵的時候,客廳裏的電視正在播放卓別林的喜劇。喜劇大師的每一個動作就包含著快樂的力量,但又跟母親的哭聲卻又無比契合。

孫佳文有一種錯覺,卓別林的內心並不快樂,他隻是在照著劇本演戲。

劇本。

戲劇性。

那一刻,孫佳文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隻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參加了真人秀?

楚門的世界、迷失……

所有人聯合起來處心積慮騙自己,自己的每一個表現都是那些人的笑料,正在哭泣的母親也正通過指縫看著自己偷笑呢。

自己與卓別林的唯一區別,是卓別林知道自己在演戲。

孫佳文看著哭泣的母親,心想:他們隻是想看我歇斯底裏地對罵,我偏不。

她走上前去,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拍了拍母親的背說:“媽媽,我會乖乖的,我再也不胡思亂想了。”

母親傷心又欣慰,抱住了孫佳文的腦袋,說:“佳文,你很懂事。”

從這一天起,孫佳文就變得越來越“懂事”。

[4]

中二少女總會覺得自己是最重要的那一個,這司空見慣。

但孫佳文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身上沒有可供這麼多人覬覦的東西。更何況,哪怕自己真的身懷異寶,哪怕這麼多人願意陪自己演一場戲,總還有些東西在人力操控之外。

再後來,她們班轉來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女孩子神叨叨的,喜歡怪力亂神的文藝作品。女孩子跟她很合得來,許多觀點都是一致的。

她不確定女孩子是否也是那些人裏的一員,但她觀察了很久,覺得不是。她再一次喜歡上對方,但有了前車之鑒,她並不打算對女孩子表白——為了提防那麼一丁點的可能性,即為了讓自己體會痛苦而拿走所有心愛之物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