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嘿”了一聲,冷言道:“我有必要這麼做嗎?”

阿華把手裏的咖啡端起來,好整以暇地品了一口,反問:“你難道不是做夢都想把我送上審判的法庭?”

“我當然想。”羅飛凝起目光說道,“但那並不是做夢,而是很快就會到來的現實。”

阿華心中一凜,他分明感受到了對麵那個男人傳遞過來的強大壓力——不過他早已習慣了在壓力下生存。慢慢地把咖啡杯放回桌麵之後,他直麵對方吐出四個字來:“我等著你。”

“你不會等太久。”羅飛鄭重其事地,像是在做出某種承諾一般。略略停頓片刻,他又延續先前的話題說道:“不過我決不會去利用那個女孩。而且我們都應該知道,那麼做不會有任何意義。”

阿華點頭表示讚同。Eumenides不可能屈服於任何脅迫,如果羅飛刻意去破壞自己和Eumenides之間的協定,那隻會收獲適得其反的效果。想清楚這一層之後,他的情緒又放鬆下來,便笑看著羅飛說道:“那我對你可真的沒什麼信心。難道你要給我定個交通肇事的罪名,然後判我個一年半載的?”

羅飛知道對方的潛台詞:自己雖然捉住了Eumenides,但因為證據不足,最終隻給後者判了五年的徒刑而已。麵對這樣赤裸裸的譏諷,他隻是回以一笑,並不屑多說什麼。

阿華見無法激怒對方,自己也覺得有些無趣。他再次端起咖啡,翻了翻眼皮問道:“好了,既然你此行和公事無關,就請你給我一個理由吧,你為什麼要把鄭佳從我這裏帶走?”

羅飛的答複簡潔明了:“為了她的安全。”

阿華手中的咖啡杯停在了半空:“你認為我保護不了她?”

羅飛沒有說話,但他默然的態度已經鮮明地體現出他的立場。

阿華啞然失笑,反問對方:“在整個省城,還有比我更好的保鏢嗎?”

羅飛坦承道:“就算放眼全國,恐怕都沒有。”

阿華憤懣地端著那杯咖啡:“那你憑什麼覺得我保護不了一個女人?”

羅飛輕歎一聲:“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你不再是一個保鏢,你是目標。如果你是保鏢,你越強大,你身邊的人就越安全;而當你是目標的時候,你越強大,你身邊的人就越危險——你明白嗎?”

阿華愣住了。這裏麵的道理他以前並沒有深想過,現在驀然聽聞,多少令他有些茫然。

羅飛卻不願慢慢等待,他的目光忽然一閃,直接拋出了更為強力的撒手鐧:“想想明明吧,想想她為什麼會這樣?”

這句話精準地擊中了阿華的軟肋。後者難以承受這樣的突襲,他把咖啡杯重重地摔在桌上,怒視著對方喝問:“你什麼意思?你想說是我害了明明?!”

羅飛輕搖著頭:“我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到底是什麼。”

事實到底是什麼?阿華不得不順著對方的指引想下去。

如果明明沒有和自己走得如此之近,她又怎會落到這般結局?敵人如此凶狠,自己雖然足以自保,但身邊的人卻難免波及受傷。尤其是被自己珍惜的那些人,恐怕還會成為敵人刻意侵害的目標。自己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保護到身邊的每一個人啊。

阿華又想起了不久前女主人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語,他的心越來越冷,前額卻在隱隱沁出汗珠。

是的,自己足夠強硬——可恰恰是自己的強硬正把身邊的人拖入到一個可怕的旋渦之中。他所關心的那些人,他想要保護的那些人,難免會因此受到傷害。

究竟什麼才是罪魁禍首?是旋渦本身,還是製造出旋渦的氣流?

阿華用雙手捧著那隻咖啡杯,杯中濃褐色的液麵輕輕地顫抖著,泛起一陣陣的漣漪。恍然之間,他又聽到了羅飛的話語:“你現在應該明白。我並不想破壞你和那個人之間的協議,相反,我是在幫助你完成協議。”

阿華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待冷靜下來之後,他問對方:“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羅飛看看手表:“航班還有半個小時到達。你把鄭佳的聯係方式留給我。然後你最好馬上就走,把跟著你的那些‘尾巴’引開。”

阿華當然明白“尾巴”一詞的含義。他轉頭看向窗外的機場大廳,很快便在人群中鎖定了幾個目標,蔑然道:“這些貨色,我動動小手指就可以把他們解決掉。”

羅飛略一皺眉,提醒對方:“解決他們並不等於解決問題。”

阿華知道羅飛說得在理,但他潛意識裏很難接受對方給自己做好的安排。略一沉吟之後,他找到了一條反駁的理由:“我現在離開有意義嗎?高德森的人已經看到了我們之間的會麵,他們恐怕會留下專人繼續盯著你。”

“的確很有可能,”羅飛並不回避這個問題,“不過這沒什麼不好。事實上,我還希望高德森知道現在我要保護鄭佳,這樣那個女孩會更安全,因為高德森的目標是你,他可不想招惹警方的麻煩。”

阿華點點頭,臉色卻更加嚴峻:“不錯。現在正是高德森在省城得勢的時候,他一定會努力維護和警方之間的合作關係。”

羅飛聽這話味道不對,立刻反問:“什麼合作關係?”

“你們之間沒有合作嗎?”阿華冷笑道,“那你們打擊龍宇集團的步調怎麼會如此一致?”

“荒謬!龍宇集團到今天這步境地,那是在給以前的罪行還債。高德森如果不吸取教訓,遲早也會有同樣的下場。合作?我們警方怎麼會和這樣的人合作?”羅飛憤然駁斥著對方的言論。

“隨你怎麼說吧。你們有合作也好,沒有合作也好,都嚇不倒我。”說完這些話之後,阿華伸手從上衣兜裏掏出張名片遞過來,“我給鄭佳專門配了一名陪護醫生,這是她的聯係方式,接下來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羅飛接過名片,臉上難得現出一絲笑容。然後他誠摯地說道:“不管怎樣,就這件事情來說,我必須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