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文瑞王瞧得清清楚楚,捏緊了酒杯,整場宴席一言不發,一口接一口的喝酒,眼中冰冷的光芒,瞧著竟有些瘮人。
過了幾日,有人告發明先生串通文初時傳遞王府機密,有背主之心,人證物證俱在。
明先生被請到了書房,瞧著文瑞王那冷厲的表情,卻隻道了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文瑞王掀了書桌上的棋盤,黑白子落了一地:“將文初時押入內牢。”
明先生抬眸瞧著他:“你分明知道他手上半點消息也無,何必帶他,帶我便是。”
文瑞王捏著他的下巴,目光閃閃爍爍,最終咳嗽了一聲:“將明先生帶到書房,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靠近書房一步。”
明先生踢開地上的棋子,捏緊了他要抽離的手,在他的耳畔低低的冷笑:“我等著殿下來看我。”
文瑞王的眼睛都紅了。
掀了桌子,連近日裏青睞的謝東年都不顧了:“滾,都滾出去——”
謝東年垂眸退了出去,若有所思。
半個月,文瑞王隻去了書房三次,次次都是冷著臉進去,冷著臉出來。
有王府的仆役悄悄傳,聽動靜,文瑞王是對明先生動了手的。
謝東年此時對文瑞王道:“王爺對明先生的心思,臣也略知一二。隻是明先生是極聰明的人,若是這等人起了異心,隻怕再難回頭。”
文瑞王抬眸瞧他,那眼神仿佛帶著血腥味兒,竟連謝東年也被駭了片刻。
眼前的人仿佛是一頭野獸,他甚至有一種幻覺,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將他撕成碎片。
謝東年穩住了心神,低聲道:“王爺總要選的,是要一個離了心的聰明人,還是要一個隻屬於自己的金絲雀。”
文瑞王盯著他許久,久到連謝東年都覺得害怕,他才微微的笑起來:“你說的極好。”
“那麼,你想要什麼?”
謝東年伏下身子:“王爺並非池中之物,臣不過是願效明主罷了。”
文瑞王捏緊了檀木的椅子扶手:“就按你說的辦。”
明先生被押入了王府的內院,再也沒有人見過明先生。
文瑞王終於剩下最後的一部分權力交給了謝東年。
謝東年與崇遠君上下勾結,串通一氣,將嶺北玩弄於股掌之間,撈足了油水好處,幾乎要與左長史開起慶功宴了。
十月。
謝東年提議外出狩獵,文瑞王應了。
次日,前來迎接文瑞王狩獵的是鎮北軍的朱厭,謝東年含笑迎上,卻被朱厭隨手製住,由兩名士兵壓去了文瑞王的書房。
裏頭一名白衣青年正大模大樣地坐在主位,一臉懶洋洋地笑,翹著二郎腿,一下又一下的晃悠著,翹起的腳踝上還鎖著一條金鏈,隨著他的動作叮叮當當的響。
謝東年好像被一桶冷水從頭澆到了腳。
這是明先生。
衛鶴鳴笑眯眯地瞧著他:“謝典簿幾日來辛苦了。”
謝東年勉強地笑笑:“明先生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衛鶴鳴翻著手中的賬簿,一張臉白裏透紅,比往日還要容光煥發幾分。“我這些年來殫精竭慮,總算能歇上這小半年,怎麼能說言重呢?”
謝東年盯著他,半晌道:“棋差一著,在下終究是比不過先生。”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以文瑞王的性情,這明先生究竟是如何重獲信任的。
衛鶴鳴瞧著他的眼神,忍不住朗聲笑了起來:“你可不是輸給了我,你是輸給了你拿演技拔群的王爺。”
正說著,楚鳳歌一身戎甲走了進來,身後朱厭等人還綁著那崇遠君一黨,哪還有那病怏怏的樣子。
謝東年瞪大了眼。
衛鶴鳴拊掌大笑:“我早就想瞧瞧諸位目瞪口呆的樣子了,如今總算如願了。”
楚鳳歌將佩刀擱在桌上,將衛鶴鳴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裏。
衛鶴鳴瞪了他一眼:“戲都演完了,你還不把鏈子給我解了?”
楚鳳歌笑了笑:“舍不得。”
衛鶴鳴又想揍人了。
他計劃最不安定的一環恐怕就是楚鳳歌了。
謝東年看出他們兩個關係非同一般,想以此攛掇楚鳳歌將自己豢養起來,廢了自己謀士的出路的時候,他居然十分擔心楚鳳歌這個意誌不堅定的真的被策反了。
幸虧這人還有那麼一星半點的良知,才沒有假戲真做了。
隻是衛鶴鳴那半截老腰如今還酸疼著,隻好將這帳一筆歸到了謝東年頭上,如今一起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