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睡得很沉,他把女兒輕手輕腳地放到了床上,她把兒子輕輕地放到了床上,相互對笑,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然後拐彎兒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那是夫妻的二人世界,一推開臥室的門,他就一把抱緊了她,發狂地吻她,一邊吻一邊剝她的衣服,愛的前奏曲已然奏響,外麵下著蒙蒙細雨,雨點輕輕敲打著玻璃窗,勝似溫柔優雅的小夜曲,他吻著她,渾身像著了火一樣,然後兩個人合成了一個人,很默契地合成了上帝麵前那個最初的人,那個最完整的人,一個赤摞裸的人,一個火辣辣的人,愛的前奏曲在愉快和諧的氛圍中接近尾聲,然後他們便直奔主題,就在臥室的地板上,他們光著身子在那兒滾來滾去,他依然那樣熱情似火,激情噴湧,春心蕩漾,來來回回好幾十分鍾,她快活得死去活來,兩個人一次又一次衝到了幸福的頂點,一次又一次從高不可攀的峰頂跌落下來,掉進愛的深海裏,浪花四起,海鷗貼著水麵一掠而過,美人魚也一躍而起......

好一個叫人魂牽夢繞的夜晚!兩個人的天堂之旅結束了,風停雨歇了,她的頭枕著他的胳膊,聽他說一些肉麻的綿綿情話,久違了的情話呀,然後雙雙沉入夢鄉,她做了一個好夢,不知為何,他卻做了一個說好又不好的夢,在他的夢裏,他看見了他的小妹妹杜鵑花,她躺在黑漆漆的棺材裏,麵色紅潤,微笑一如昨天的樣子,剛剛還豔陽高高,忽然狂風四起,天空下起了花瓣,遮天蔽日的花瓣,鋪天蓋地的花瓣,是杜鵑花兒的花瓣,紛紛揚揚,好比一場粉紅的大雪,更為奇怪的是那些花瓣好像長了眉眼和腿腳,一片不落地掉進了棺材裏,鋪蓋在杜鵑花小小的遺體上,厚厚的一層,到最後,我隻看到滿滿一棺材的花瓣兒,壓根兒不見小妹妹的遺體,有人說她升天了,成為觀音娘娘身旁的玉女了,有人順勢關上了棺材蓋子,冷不丁地,我哭了,那哭聲就像絕提而出的洪水猛獸,到處都是,小山村裏,山穀間,樹林子裏,天上,田野裏......

不知怎麼的,畫麵一轉,我牽著新娘子的纖纖玉手走上了大紅地毯,接受人們的祝福,天上飄下五彩繽紛的彩紙來,煞那間,那彩紙變成了杜鵑花花瓣兒,紅得像血,白得像雪,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好一場花兒的大雪,眾人歡呼雀躍,說花兒雪兆好景,暗暗稱奇......而她呢,則夢見了大片大片的映山紅開滿了山坡,一坡又一坡,好似燃燒的地火,然後,揉揉眼睛,那花海裏居然站著一個花兒一樣的姑娘,她光著腳丫,她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對著她傻笑......那天晚上,他在夢裏哭出了聲,她在夢裏笑出了聲,聲音像銀鈴一樣好聽,她分明又回到了少女時代,正在進行一個甜如蜜的初戀故事,那個故事裏有她也有他,自然還有一些別的什麼人,甚至還有一條狼一樣的黑狗......大約淩晨三點,她醒了,扭亮床頭燈,看到他眼角和嘴邊的淚水,心疼了,輕輕擦掉,然後穿上拖鞋,躡手躡腳走出去,輕手輕腳打開孩子們的房門,給孩子們掖好了被子,親親一吻她們的額頭,看著孩子們甜美可人的睡態,她幸福而且欣慰地笑了,笑成了一朵百合花,一朵杜鵑花,然後,她悄悄地退了出來,輕輕關了房門,走到陽台上,看一眼東方的啟明星,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回到臥室,繼續摟著男人的脖子,美美地睡了一個囫圇覺......媽媽,那個幸福的男人是我嗎?為什麼他的輪廓模糊不清,他的形象也遙不可及呢?如果我當真是那個男人,那麼,那個招人疼招人愛的女人又是誰呢?換句話說,誰是那個心地善良可愛迷人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