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臨硯就到了三鬆軒。

在教主所住的內院門外,他停下了腳步。這地方他來過許多次了, 曾幾何時,他為了教主的病和教中事務常常在外奔忙, 但隻要一回來,就天天往這裏跑,隻恨不能再多看那人一眼。

正是知道相聚的日子已越來越少了, 所以每次見麵, 兩個人都盡可能地哄著對方, 說些有趣的事情, 讓彼此都過得更愉快些。

教主笑起來時的神情, 他們聊過的每個話題,坐在院子裏對酌時的醇酒, 還有那時光風霽月、朗日晴天的光景, 他都記在心裏,永遠都不會忘記。

可是……到了此時, 他竟鼓不起再見這個人的勇氣。明知道教主就在裏麵, 就在他一抬腳就能見到的地方,他的腳卻像重逾千鈞。

臨硯閉了閉眼睛,目中蓄滿傷痛之色。

猶豫半晌,深深吸了口氣,麵上重新顯露決絕。

他終於走了進去,緩緩環顧四周。

庭院裏仍是老樣子。已到了秋深時節,幾株楓樹上紅葉徐徐飄墜,由於每日有人清掃,倒還不曾有落葉堆積。

沈驚瀾立刻感知到了來人,臨硯一走進,就閃現在了庭院中央,一邊注視著他,一邊順便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以前是因病痛纏身,能坐下他就不想站著,如今身體轉好,這多年養成的習慣倒還一時難改。

他先是靜默地看著臨硯在院中左右張望,等了片刻,忍不住開口埋怨:“這麼一個大活人就坐在這裏,你還在找什麼?”

這一次他的行動和言語沒有受製。沈驚瀾知道臨硯對他何等看重,正是看重,他隨口一語便可化作紮入這個人心髒、紮得滿手鮮血的尖刺,但即便擁有這樣的力量,他也並不想用。他寧願讓他的話語,化作撫慰人心的柔風。

聽到他的語聲,臨硯的身子顯見地一顫,終究轉臉望向了他。

他第一句話卻是:“我想知道,許笑飛在哪裏?”

沈驚瀾笑了,笑得有幾分意味深長。他微笑著道:“你懷疑我把他藏了起來?”

臨硯望著他的眸子裏本來恍惚慌亂,此時光芒漸漸凝聚,變得鋒銳而清醒,道:“不隻是懷疑。”

他朝沈驚瀾走近,最後站定在他麵前,低頭看他。

臨硯輕輕道:“我以前隻顧著妒忌,卻沒有細究過,他身上其實有很多疑點……我著實沒有想到……”

不止是這幾天,“神出鬼沒”的許笑飛留給他的疑慮。

其實早在最初相見,他們一齊拜入逍遙派的時候,許笑飛就好像認得他了,還牢記著他身上的一處舊傷。

許笑飛不像是逃脫了沈家滅門之災的另一個幸存者,也不會同自己一樣是個穿越者。因為他胸口那道火焰形的舊傷,是他和沈驚瀾創立天絕教前,在環境險惡的幽州東躲西藏、顛簸流浪時留下的,本來沒有別人知道。

許笑飛為什麼會知道?

他漸漸冷靜下來,才重新開始思考。

沈驚瀾帶笑輕歎一聲:“你總算想通了。”

下一刻,他腰間一緊,已被傾下身的臨硯用力攬住,臨硯的一對眸光凝滯在他臉上,不再是瑰麗的金光,卻同樣的濃烈與深沉。不是入魔,又似入魔。

臨硯輕聲地、夢囈一般道:“教主,你最近可喝過桂花酒?”

什麼?沈驚瀾一怔,沒料到他突然這麼問。

臨硯的唇已壓了上來,重重地吻著他,舌尖主動探入他口腔,肆意地索求掠奪,沈驚瀾自也不甘示弱,回應得更熱烈,一直到臨硯幾乎快喘不過氣才肯稍稍放開他。

臨硯氣息紊亂,雙唇微張,嫣紅唇瓣上還沾著晶亮的水跡,眼裏恍然:“果然……教主愛喝果酒,這兒的地窖裏連一壇桂花酒都沒有。”

從沈驚瀾口中,他卻嚐到了一絲桂子的清香。靈力充裕的百年金師桂釀成的酒,才能將一縷香氣留到現在。

到了此刻,他再無懷疑。

許笑飛,和教主是同一個人。

沈驚瀾笑了笑。

——你還有閑心想這個?

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的舉動無疑已透露出了這句話。他方才隻是稍稍將臨硯鬆開一些,這時再度托著他的腦後狠狠將他按向自己。

他少有這麼粗暴。

臨硯被他吻得說不出話來,隻好讓聲音響起在他的神識裏:對不起,我……

他也在神識裏打斷了臨硯:無妨,你我之間,何須計較那麼多。

他的答話語聲溫潤,手裏卻一點都不軟。不知不覺間,貼在一起的身體越來越熱燙,覆體衣物成了礙事的東西,裂帛聲響,他們彼此都幫對方撕扯下來。

就連脫衣的一時半刻都不肯再等。

沈驚瀾抱緊懷中人,身形一閃,再現身時,已到了臥房的床榻上。

光|裸的後背觸碰上了柔軟的床褥,臨硯注視著伏在身上的那個人,喘息著,微微睜大眼睛。

教主……沈驚瀾……

教主身上已長了些肉,恢複了幾分舊時的風姿,看在眼裏他竟不由思緒飄轉,飛回很久以前……他們剛剛逃入幽州,沈驚瀾本來就有傷在身,又為護他再受重傷,陷入了昏睡。在那山洞裏,他揭開沈驚瀾的外袍,小心地替他在周身傷口上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