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1 / 3)

己家的樣子都不記得了,那多糟糕。”

她不說話了,近乎貪婪地看麵前的黑夜,這夜晚跟開封的夜晚有什麼不一樣呢,展昭看不大出來,但是他知道端木翠是能分辨的清楚明白的,就如同秦人好秦磚,漢人知漢瓦,她知道自己家裏的夜晚與別處有什麼不同。

這裏不是他的家,風雲草木,與他無幹,所以他歸心似箭,棄如鄙履。

但她不同,一草一木,葉脈木紋都烙到她血液中,她不舍得,又不能不走,隻要求一個晚上,“隻待一夜,明晨就走,好不好”?

真也好,假也罷,這裏是她的家,他有什麼權力定她去留?

展昭闔上雙目,將眼角處的溫熱藏起:“端木,是我不好。”

“嗯。”她應得很快,毫不客套,還翻他一個白眼,“你一向對我不好的。”

前頭說過,端木翠向來是破壞氣氛的高手,前一步還花朦朧鳥朦朧秋月正朦朧,讓她一句話打岔就能偏到養牛耕地種田忙,挑水燒柴真歡暢上去,就拿這次來說,姑娘你不說話,讓展昭自個兒內疚傷情不就得了?保不準他日後對你好上加好了。

偏扣這麼一頂結結實實的大帽子過去,還“一向”!

展昭氣結:哪有“一向”那麼始終如一?不就是態度上有那麼點點不耐,都沒敢說什麼重話,她就敢給他上綱上線,孔夫子一語中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但是孔夫子也說的不盡然,應該再加一句,兩相較之,女子更難養也……

索性不理她。

她卻似忽然想起什麼,偏了頭看她:“展昭,今天大哥來找過我,同我說了一會話,你在沉淵之中,是不是遇到端木將軍了?”

展昭心中一突,一時間口唇幹澀,半晌才應了一聲。

“她可有為難你?”

展昭搖頭,頓了頓輕聲道:“她很好。”

“那就好。”

一時無話,端木翠的目光重又投回暗沉夜色之中,展昭心底生出淡淡悵然,他突然發覺,即便是自己,對於沉淵,也並非全無眷戀。

他們雖是虛假幻象,但有血有肉,淚是真的,笑是真的,悲是真的,喜是真的,情……也是真的。

比起那些占了人的軀殼,卻無人心不做人事之人,豈非好了太多?

“展昭,我帶你四處看看可好?”

展昭的思緒收回,淡淡一笑。

其實安邑這麼小,人丁冷落,屋舍寥寥,該看的自己多已看過,未必能看出什麼新意來,但他了然端木翠的心思,她如同任何一個敝帚自珍的主人家,一草一木對她而言都大不同,懷著炫耀也好憶舊也罷的小心思,她想帶著遠道而來的客人,四處走走看看,此處再鄙陋,也是她的家,瀛洲或者開封,都替代不了,也永難替代。

展昭伸手去扶她。

她偏不讓,拎起拐杖瞪他:“現在才扮好人,方才我三步一個跟頭,也沒見你來扶我。”

展昭微笑,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根拐杖:“誰說我沒來扶你?”

端木翠沒明白。

展昭隔著衣袖捉住她手腕,將她的手略往下移了移。

她先還有些茫然,指腹摩挲到輕微刻痕,一下子明白過來。

將拐杖舉到麵前細看,借著城樓懸燈的微光,看到小小的一方笑臉,熟悉的官帽,兩條垂下的發帶,寥寥幾筆,已得其形神。

她還想裝作漫不經意,隻是唇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看看那刻畫兒,又抬頭看看展昭,俄頃又低頭看畫,再抬頭看展昭。

展昭讓她看的局促,麵上微微發燙,不著痕跡地側了側臉,避開她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