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都說公道自在人心,人心是何其可變扭曲蒙蔽的東西,連帶著將公道一發帶累的可變扭曲蒙蔽。
“此趟前往宣平,原本就不是為了作名利計,又何必在事後作名利之歎?”公孫策淡然,“大人,夜色已深,早些歇息吧。”
包拯微微闔首,公孫策既然看的如此超脫,他亦不便徒作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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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大人的背影走遠,公孫策收回目光,墊著隔布將砂鍋的蓋子掀開,濃鬱的湯藥味撲麵而來。
移鍋,熄火,盛藥。
寂靜的回廊,通向展昭臥房,公孫策奉著湯碗,小心翼翼。
展昭是在臨近開封的路上病倒的。
原本以為,宣平疾疫得解,端木翠一並歸來,於開封府而言,怎麼樣都說得上是一件慶事,公孫策甚至籌劃著一番小聚,兩盞薄酒,三五家常菜,無拘無掛,其樂融融。
誰承想展昭會倒下去。
那時他們在簡易的小茶鋪中飲茶,茶湯渾濁,茶屑飄在麵上,端木翠很是小心地將茶屑吹向茶杯杯緣,公孫策猶豫了半天,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端木姑娘,你暫時……不會走了吧?”
展昭忽然就停下了飲茶的動作,茶杯擎在手中,一動不動,茶麵卻微微漾開紋絡。
端木翠繼續吹茶屑,頭也不抬:“怎麼走啊,再走個百十年也去不到瀛洲啊。”
“那……”公孫策試探。
“先回開封住下咯。”
展昭輕輕籲一口氣,唇角漾出極淡的笑意來,他站起身來,朝向還在茶攤處忙活的小二:“小二,結賬。”
緊接著,公孫策感覺似乎有暗影當頭罩下,伴著帶翻茶碗的聲音,急抬頭時,就看到端木翠慌亂地架住展昭的身子……
再然後呢?
再然後就是馬不停蹄的進城,直奔開封府,端木翠的歸來與展昭的倒下都不是易於消化的小事,張龍趙虎王朝馬漢他們甚至不知道以怎樣的姿態迎接他們的歸來。
“展大哥怎麼了?端木姐你沒事?你沒事就好。展大哥是不是受傷了?快進房去……端木姐你這陣子可好?”
語無倫次顛三倒四,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一味的煩憂似乎對端木翠的歸來過於忽略,太過的欣喜又似乎顯得對展大人有些漠然。
更何況,開封府中本就有事。
匆匆安頓下展昭,張龍急急帶端木翠去了紅鸞的臥房。
臥房窄小,窗欞微啟,紅鸞靜靜躺在床上,似是睡著了。
“端木姐你看看,前一陣子還好好的,兩天前突然就……”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掀紅鸞的衾被。
男女有別,張龍此舉過於突兀,端木翠不覺皺了下眉頭,不過她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衾被掀開處,她看到紅鸞的身體,上身還是女子形狀,著淡粉色衫子,下*身觸目驚心,盡是盤根錯節的曲根,樹皮斑駁,還帶著幹裂的泥土。
換言之,她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樹,木棉樹。
端木翠輕輕歎一口氣。
變化是兩天前開始的,按日子推算,正是溫孤尾魚死的時候。
看起來,溫孤尾魚是以極惡毒的手段操縱了這些精怪的精魂,他是宿主,這些精怪是他主體上抽生出的須芽,須芽若斷,不損主幹繁茂,但主幹若滅,須芽難逃渙散的命運。
端木翠輕輕為紅鸞蓋好衾被,向著張龍搖搖頭。
“救不了了?”張龍的眼圈忽然紅了。
紅鸞動了一下,蒼白的眼皮睜開一線,目力所及處,模糊地看到張龍僵立的身影。
“張大哥……”她虛弱地呻[yín]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