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我們,看著這群地麵上,弱小的人群,吃驚地仰望著她,仿佛凡人參拜顯靈的神祗。她淡淡地微笑,邁上了左腳,之後艱難地,搖搖晃晃地站立起來。她的雙手毫無支撐,好像下一秒就會飛到地麵上。
戴安娜歇斯底裏地大叫:“溫蒂!下來!”
“戴安娜,別哭。”溫蒂溫柔的聲音如同姐妹的撫慰,“我不後悔。”
下一秒,她從天堂跌落。
我們驚愕得停止了呼吸——她落下來的時候時間似乎靜止,像停滯的水流,好讓她在人間的時間能增加一秒,她緩緩下落,寬大的白色衣裙包裹了她,仿佛圍繞她身邊的雲彩,黑發在空中呼嘯,散落成舒展的瀑布,她的雙腿優美,筆直,迎接著地麵——
直到跌落塵埃,她都宛如女神般美麗。
第二天我們四個踏上了回校的道路,一路上山姆沉默不語,戴安娜哭個不停,安德魯笨拙地試圖安慰她:這是最適宜獻殷勤的大好時機,兩個星期過後,我聽說他們已經開始約會了。
蘭德警官答應不透露任何與本案無關的細節,所以學校裏的人不會知道安德魯那次鬼迷心竅的作弊,對戴安娜的年少輕狂也隻是略有耳聞,他們之後的生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但是溫蒂……
我又回憶起那時的情景:蘭德警官,不,應該是弗蘭克,弗蘭克在黑暗裏摸過戴安娜的臉,叫出她的名字之後摸索著轉向我,就在這一瞬間,溫蒂迅速伸出胳膊,拚盡全身之力將刀子插入他的左胸——溫蒂是左撇子,紮他的心髒,是再方便不過的事情。當弗蘭克摸到我時,他已經被殺了,我所以為的輕薄是他無力站立後的掙紮。
但我怎麼知道?
她一直掩飾得很好,連戴安娜都不知道自己的閨蜜這個特點。
擅長使用左手的人占全體人類的10%左右,而這其中又有很多人,從小被家長強迫矯正著使用右手。溫蒂正是這些人中一員。但是,後天的糾正遮掩不了天生的習慣。
我想起叫她們下樓時的情景:溫蒂左腳踩在絳紅色褲筒裏,右腳裸著——像是在鏡子裏的姿勢。
隻有習慣使用左手的人才會這樣。
“而戴安娜告訴我們你溫蒂過油畫,油畫培訓中有一門是人體解剖學……溫蒂很清楚哪裏是能令人一刀斃命的關鍵部位。弗蘭克撫摸她的時候,她已經估量好了他的位置。”
“但是!”戴安娜跳起來,拚命舞動雙手,“你怎麼解釋刀子上沒有指紋?溫蒂沒有戴手套!我作證她從來沒有戴手套!”
“我可以解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僵硬地說,“記得做遊戲之前嗎?戴安娜,你打翻了膠水瓶。我猜,是溫蒂故意讓你打翻的。那之後我們都洗了手,但誰也沒看到溫蒂洗手。隻要膠水風幹,就能遮掩指紋……”
戴安娜捂住了嘴。她蔚藍色的眼睛飽含著害怕,驚愕,不解,還有對事實的憤怒:“但是!溫蒂沒有動機,她沒有殺人的理由!她的戀人不是我,也不是安德魯!”
“不,是我殺的。”溫蒂靜靜開口,阻止戴安娜無力的開脫,“確實是我殺的……阿爾忒彌斯,我想,一定是我動手時,弗蘭克猜到了原因,又不敢確定,才這麼含糊不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