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吃力的點了點頭,努力讓嘴角擠出一絲笑意,盡避這笑意是如此淒苦與牽強,在長離一梟那抖顫的語聲中,那激動的意態中,他已承受了太多的溫暖與慰藉,這溫暖,這慰藉,是多麽厚重,又是多麽縈心刻骨啊!
長離一梟幾乎有些帶著哭聲的笑了起來:“少兄弟。我高興極了,嗬嗬,這可算是我有生以來,最難以忘懷的一天,一刻,一刹那!”
江青極力調順著脈道中逆轉竄變的真氣以及肺髒中翻湧滾蕩的血液,又咬緊牙關,忍住心肺間適才被點戳極重穴道的劇烈痛楚,以一點純淨之力,緩緩收鼓著那塊穴脈,使這難耐的苦痛逐次消減。
餅了一陣,江青語音低啞而細弱的道:“前……輩,全莊主……他?”
長離一梟低頭望了一眼,無奈的揚頭道:“全立狠手辣心,在重傷身殘之後,仍然妄動真力,強聚內勁,在他真力突之際,已使他重創的內腑裂碎,經脈交結,看情形他除非再有一命相生,否則,隻怕難回生天了!”
江青全身顯而易見的猛然一震,顫聲道:“老前輩……請你務必設法救他一命——唉,這冤孽可造深了………”
長離一梟長歎無言,江青又吃力的道:“前輩……果真無……法可施了麽?”
長離一梟低沈的道:“小兄弟,全立對你,老夫亦十分明白他的存在性是如何重要,若有一法可施,甚至要老夫以生命換全立之命,老夫為你,亦絕不吝嗇,少兄弟,你之一切,不啻較老夫自己更來得重要。不過,今日全立的生死,乃他咎由自取,實難加責於你,自作之孽,豈有可為?”
這時,一陣低柔的呻[yín]微微傳來,全玲玲已經醒轉過來,海天星紀雷轉頭望向長離一梟,似有所待—長離一梟輕輕點頭,道:“紀旗主,古人曰:嫂溺援之以手,目前事至非常,你可扶起全姑娘至此,不必墨守成規。”
海天星紀雷恭應一聲,小心翼翼扶起身軀早已羼弱不堪的全玲玲移向全立榻前。
江青悲哀而憐惜的回頭望向全玲玲,正好與全玲玲驚恐逾恒的目光相觸。
於是——沒有喜極的號叫,沒有歡愉的笑聲,全玲玲雙眸如癡如醉的凝視著江青不動,晶瑩的淚水,汨汨流下,嘴角更在不住的抽搐!——這安靜,卻代表著無盡無絕的關切,這淚水,又象徵著多少深浩的柔情蜜意與欣慰啊!
江青低啞的牽動嘴唇:“玲玲,你受驚了。”
全玲玲微微搖頭,顫唞的道:“不,我隻怕你……”
江青柔和的道:“別擔心,我沒有事,一切都已成為過去,但是,玲玲,我希望你能堅定自己,迎接另一個沈重的打擊,這打擊對我……也是相似的痛苦,假如你受不了、你可以盡情的哭泣。不要再讓抑鬱埋藏心中……”
全玲玲彷佛有預感似的低頭瞧向躺在軟榻上,業已奄奄一息的老父,當她的目光才一接觸全立那垂危的景象時,不禁如遭雷擊般猝然抖動了一下,兩眼發直,搖搖欲倒!
海天星紀雷慌忙扶住全玲玲左臂,舉起手中的一個描金小瓶,迅速湊在全玲玲口鼻間,讓她深呼吸。
半晌——全玲玲悠悠睜開眼睛,離海天星扶著的手掌,如一個輕飄無主的幽靈般柔弱的跪在全立榻前,淚如雨下。
長離一梟又是一群深深的歎息,溫和的道:“全姑娘,別再傷心了,身體要緊,現在,你如有什度話就請趕快和令尊說明,老夫的一口混元真氣,至多隻能再保住令尊一炷香的時間了——”全玲玲聞言之下,更是混身顫唞,泣不成聲,在此時此情,她那裏還想得出什度話講呢?
江青向長離一梟點點頭,長離一梟立即猛收腹部,用力將一大股真氣貫入全立背心,而一陣低啞的呻[yín]之聲,隨著這股真力的加強貫入緩緩自全立口中吐了出來。
於是——全立的雙瞳已不再翻動,眼皮卻緩慢的睜開,揮舞的雙手。隨著身軀的肌肉,似癱瘓般軟綿平垂,目光癡呆的注視著跪在床前的全玲玲,良久,良久,才有了一絲兒神采,才有了一絲兒略表靈智的轉動。
全玲玲悲哀的叫著:“爹——”全立身軀又是一陣顫唞,長離一梟急忙運起力道,又是一股真氣貫入,半晌——全立才又睜眼喘熄,他大大的呼吸了一陣,聲如遊絲般微弱的說著:“江……青……生……死……如何?”
江青雙目半閉,低沈的道:“全莊主,江青在此。”
全立聞聲之下,雙眼怒張,目毗欲裂,他困難的轉一下眼睛,他注視的角度雖然仍舊不大,但是,這樣已經足夠了,他清晰的看到那切齒痛恨的仇人正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沒有死去,如此的活生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