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堂倌滿麵堆笑,其中一個恭謹的道:“非常不巧,東跨院已完全被一位老人家包下,不過,小店尚有其他精舍,保管不比東跨院的房間稍差………”

江青整整衣冠,溫和的道:“在下並非住店,乃是尋人,倘煩請二位代為引路。”

一個堂倌道:“大爺可是探訪居於東跨院精舍內之客人?”

江青又感到心頭一跳,有些擔心的道:“不鍺,她在麼?”

二人連忙點頭,互望一眼,側身讓客,江青隻手負在背後,微笑道:“怎麼?你們感到奇怪?”

一個堂倌極有分寸的道:“不敢,因為,那是一位孤身的小姐………”

江青笑笑,大步往內行去,他才走了兩步,一個淡淡的白色身影,已飄然進入大門之內:“好哇,小子,你倒走得挺快,害得老夫好追!”

江青不用回頭,已聽出是長離一梟那清朗而含蓄的口音,他轉身笑道:“前輩,你又不放心在下了,是麼?”

長離一梟搖頭道:“非也,老夫此來,隻不過為了做一件事,替你擔守外門警戒之職,以免被人無端騷擾。”

江青深刻而感激的凝注了長離一梟一眼,緩緩點頭,這短暫的一眼中,已代表了他多少欲語的心意。

在這兩個堂倌的引導下,二人進入一座豪華的花廳,自花廳側傍半月形的門戶行出,便是一道縈回綿長的曲廊傍圍以金朱欄,欄外翠竹環繞,石山水榭,布置得十分雅致,在皚皚的白雪映襯下,更有一番說不出的曠怡之氣。

踏著潔白平滑的雪石地麵,經過一間間的房舍,江青的一顆心跳得蹦蹦有聲,他那俊俏的麵孔浮著一絲紅暈,雙手也在不自覺的輕顫,這短短的時間,這即將走盡的曲廊,在他的感覺上,活像有千百裏那麼遙遠,宛似永遠走不完,行不到,她,那隻雲山裏的雁兒,這時,會在做什麼呢?

長離一梟的唇角,依然蕩漾看都一抹古怪而深邃的微笑,悠遊自在的欣賞這豪華客棧中的景色,他一回頭,淡淡的道:“小兄弟,有初戀時的情韻,是麼?”

江青麵上的紅霞更濃了,他有些窘迫的道:“前輩,你如何知道?”

長離一梟似笑非笑的瞅著江青,詼諧的道:“嗬嗬,老夫年雖老「上老下毛」,卻亦是過來人哩………”

這時,二人在那兩個夥計的引導之下,已來到曲廊盡頭,穿過一道斑竹花架為頂的小門,進入座小巧的庭院之中,這庭院的積雪早已打掃得十分乾淨,幾座假山,數棵鬆柏,點綴得氣韻飄然,幽雅出塵,彷佛一幅淡淡而有意境的潑墨山水畫。

“好地方!”

長離一梟由衷的讚美,目光注視向隱約在鬆柏之後的一排精舍,紅欄紗窗,簾幕深垂,小巧的白階上鋪看一張白熊皮,氣氛是如此寧靜,如此安祥,使人自內心裏升起一股溫馨的感觸。

兩個堂倌向前一指,露著兩張善意微笑的麵孔,躬身退下,自然,長離一梟手中準備好約兩錠金元寶,已塞入他們手中。

江青癡迷的沉溺在這片幽雅的景色中,目光毫無表倩的注視眼前那排將會帶給他太多歡愉的精舍,這多月來的痛楚相思,竟會如此簡易的在這裏得到補償,得到慰藉,天下之事,不是也顯得太虛幻不定了麼長離一梟悄然推了他一把,低沉的道:“兄弟,你還在等什麼?”

江青努力籲了一口氣,有些激動地道:“前輩,我覺得太興奮了,這突來的歡悅與感受,我有些負荷不了,真的,我的身體彷佛裝不下……長離一梟愛憐的拍拍江青肩頭,道:”是的,小兄弟,老夫非常明白你這時的心緒,這些日子來,憂慮那妮子折磨得你夠苦了,去吧,小兄弟,快去,這時,恐怕那隻雁兒比你更焦急呢?不要再令她對你失望,小兄弟,老夫在此恭侯佳音。“

江青竭力使心清平靜了一會,用力握了長離一梟的雙手一下,大步向那排精舍前行去。

腳步聲在冷濕的地麵上踏過,有一種輕沉的聲音,風拂著鬆柏,帶起優美的天籟之樂,但是,這些都隨著逐漸的接近目地而更令江青麵紅氣喘,心腔跳躍,他奇怪自己,多少大風大浪的場麵,出生入死的驚險,都未能令他這般失常過,為何,為何卻獨對這說起來原該高興而纏綿的重逢會如此緊張不安呢?

是的,江青知道,那便是“愛”,是這深刻的愛所使然啊。

於是──他走近了,踏上都軟綿綿的白熊皮,鼻中更宛如嗅到一縷淡淡的,飄渺的幽香,這種氣息,令他自心底感到一陣溫暖,一陣渴切的依戀。

他舉手輕輕的敲門,但是,那桃花心木所製成的門卻無聲的開了,裏麵前沒有下閂,江青悄然推開,側身進入,隨著他目光的瀏覽,看出這是一間布置樸實脫俗的小廳,一個精致的玉爐,檀香嫋繞,置放在一張黑漆小幾上,但是,廳內卻靜悄悄的沒有人影,靜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