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婢看呀,黃姑娘對你這次出門遠行,可難舍得緊哩!”
江青才自微愕,夏蕙已訝然道:“那位黃姑娘?可是公子的義妹?我見過她了,好嫻靜喲……”
她又接著道:“哥哥離家,妹妹當然舍不得嘛…………”
說到一半,夏蕙忽然敏[gǎn]的停了嘴,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轉,看看江青,又瞧瞧錢素,遲疑的道:“咦……這味道下太對………好啊,江青,風流才子,閣下又留情了?”
江青換手拉著□繩,尷尬的苦笑道:。
“真是……我又那裏留情了嘛?我和乾妹妹的經過,早已一絲不漏的稟報於你,怎會有花樣?唉,蕙嗬,你別瞎疑心…………”
夏蕙抿著嘴想了一下,道:“那麼,今天咱們走的時候,黃姑娘怎麼沒有出來相送呢?”
江青無可奈何的道:“義兄遠行,羲妹總是難過的,見與不見,送與不送,情誼都是一樣,何必一定要拘泥於形式呢?”
夏蕙有心嘔嘔江青,聞言之下,故意冷哼一聲,道:“好個”情“意都是一樣!”
江青立時急得手腳無措的道:“唉,唉!我說娘子,你別瞎疑心好吧?就算我說錯話,你也開恩則個,千萬別斷章取意,我對你還要證明什麼?披肝瀝膽,剜心剖腹,你隨便說好了,我決不含糊………………………………”
夏蕙用力一夾馬腹,往前趕去,邊忍不住“噗嗤”笑道:“見你的鬼,誰要你急得這個樣兒?哼,作賊心虛!”
江青這才知道夏蕙是有心捉弄自己,不自禁暗中籲了口氣,天星麻姑錢素卻在一傍掩嘴笑道:“公子喲,你平時精明聰慧無比,怎麼一和夏姑娘拌上嘴就神魂顛倒的老落在下風呢?她剛才明明是故意急你嘛,小婢我早就看出來了………”江青也用力一夾馬腹追上,邊回頭瞪眼道:“見你的鬼,誰要你興風作浪?哼,存心不艮。”
於是,旅途就在這愉快而甜蜜的氣氛中過了。迢迢的千山萬水也近了,遠了,陽關大道坦闊的迤邐於前,幽密小徑蜿蜒的伸轉回折,但是任它寬坦也罷,回折也罷,路途總是過去了,過去了。
一個省份接著一個省份,一個地域連著一個地域,山丘、高陵、惡水、平原、溪澗、森林,都在馬蹄聲中移動,在日月的輪回下變幻……
一個月以後。
滇境。
十匹駿馬,立在一個突起的丘陵上,丘陵下麵,是一片透著綺意的平原,遠處,有朦朧的山,空中的雲很高,澄藍的天空隱現,一座小市鎮依偎在一彎曲折環境的流水之傍。
多熟悉啊,這美麗的景致,這風中的泥土氣息,這故土,這自幼生長的故鄉,久違了。
江青眼眶溼潤著,心裏無限淒酸,滿懷感觸,往昔的情景,一幕幕的在他腦海中浮現;嚴肅而白發蒼蒼的師父,美麗嬌小的師妹,英俊而富有的師弟,同門的手足,還有,那淒涼的,令人斷腸的,彩燈高懸的出走之夜。
這些回憶,有著苦澀中的甜蜜,痛楚中的幸福,虛偽中的溫暖,自然,更缺不了滲雜在諷刺嘲弄中的淚水。
江青癡迷的凝望著眼前的景色,一動不動,微風拂著他的藍袍長衫,拂著他的發絲,有一股出奇的,令人難以忘懷的美,這是一個純男性的美啊,緩緩的,一隻溫暖的手掌按在他的肩頭上,邪神慈祥的語聲低沉地響起:“青兒,回憶是美麗的,但也免不了痛苦,這和人的一生相同,有發光的日子,也有晦黯的時辰,有歡愉的色彩,也有悲痛的疤痕,你,我,任何人都免不了,但是,任它來也罷,去也罷,所有在世上接觸到的一切,無論是有形的抑無形的,真實的抑或意念中的,都將會成為過去,也都會變為空幻,空幻得像海裏的泡沫,不會留下一點痕跡。青兒,放開胸懷,笑一下給爹看…………”
江青若有所悟的轉過臉來,盡力展開一絲笑容,他感動的道:“爹,你老人家教訓得對……………”
長離一梟真摯的凝注著江青,緩緩的道:“小兄弟,老實告訴我,現在存在你心中的,可有仇恨?”
江青搓了搓手,深沉的道:“有愛、有悔、有怒、有恕,自然,也有怨。”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綜合起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呢?”
江青望著長離一梟那奇怪的微笑,不由悚然醒悟,這位東海的霸王,仍然未曾忘懷為他出氣,於是,江青連忙道:“前輩,綜合起來,恕了,恕了。”
長離一梟歎了半聲,道:“好,小兄弟,你真是個敦厚真純的孩子,老夫的涵養卻比不上你,也罷,恕了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