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伏腰,忽以怪異角度雙手撐地,一足倒踢,侍衛振身而起,於半空回旋而下,鬼魅一般滑開,展袖護在胸前,刷地兩劍,他的劍法疾烈無比,竟是不要命的打法。
長樂身若遊龍,穿行劍光之中,拿他迎香、風府二穴,侍衛回劍相守,劍光繞一個圈斜刺長樂左肩,逼她回身。
長樂身子橫飄,似一枝針般掠起,直刺侍衛,侍衛早料得這手,雙掌互搭,偏身晃上,指如利劍,破空劃向長樂前胸,他的指法固是淩厲,奇怪的是指間竟將山風凝聚成劍氣,歪歪曲曲半空繞轉,直刺長樂眉心!
對手竟然如此了得!長樂露出驚駭之色,突然躍起,在空中拔下頭飾,當成暗器投向轎中莫瀟。
侍衛急中生智,將劍投出,劍刃穿過金飾,將其截成兩段。
對手有備而來,長樂暗想,此地不宜久留,隨即淩空飛掠,眨眼已在十丈開外,侍衛追隨而去。
同一時間,眾侍衛分內外圈疾奔,形成刀陣,十幾把利刃齊出,從四周射向軸心的長樂。
長樂旋轉騰空而起,空中發掌,擊潰刀陣,飄然落地。但已身中伏擊,恐是難以脫身了,正閉目受死之際,忽聽得一陣驚人掌風,睜眼一看,瞬息生死的關頭,那衣袂飄然的老者從高空而降,猶如飛天尊者,前來救她於水火!
長樂淚光瑩然,喉頭哽住。老者大笑,發出飄掌,寬袖斜揮,侍衛手中長劍被他借力引至一側,奪的一聲插在地上!
侍衛一晃身,鬼魅般閃過老者的攻擊,老者又是一次發掌,雙掌穿入侍衛的胸膛!迅猛霸道的掌風令侍衛不及躲閃,生生吃了一掌,吐口鮮血,踉蹌幾步,勉強站住,迅速將聚集指尖的劍氣發出。
老者眉心被俠士的劍氣沿著氣脈刺入,身體陡然一歪,半空一個翻身,衝天斜飛,一掌正中侍衛命門!
長樂被這一幕驚呆了,不料那默然的轎中正有一把刀迅速地飛出!刀在快速逼近的過程中,將靜止的空氣劈得呼呼作響。長樂回過頭來,衝著那個持刀的人,毋寧說是衝著那把刀瞥了一眼。
那一眼使時間停滯。
她的短劍已從袖口發出,發出冰涼的輝光。
她隻是將短劍輕輕一推。
就這麼一推,已是極盡變化,迅如閃電。
轎中那個人的眉心,出現了一個紅點。
後來,血就湧出來了,很慢很慢地,流在傻王子莫瀟的衣襟上,像夕陽般美麗。
侍衛們慌忙圍了上去,老者衝長樂一點頭,雙雙躍起,身輕如燕,沿樹林西側,斜掠過去。
"國師……"
老者正是一空國師。數年未見,他清減了不少。行至一處水澤,他收住身形,緩慢停立,轉身向長樂略一施禮:"公主……"
長樂直起身來,儀態恭謹,神色卻淡定:"國師,我已不再是公主了……"
一空抬睫相視,坦坦蕩蕩,並無局促:"公主一向可好?"他一襲深藍色袍子,很素,僅在袍襟袖口用金線繡了海浪的花紋。他老了。
長樂有難,他便萬死不辭地前來相救,可如今,他也老去了,他就要回到多雨的南方,去度過他的晚年,度過這一世最後的時光了……也許到那時候,他還能想得起來,帝國是怎樣一點點的,在他的眼前傾塌,而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
就像他悉心守護的公主殿下,他疼愛她,視如己出,但她的命運,原是上蒼早就安排好了,他卻不能說,不可說。一空轉過了眸去,高山上,薄雨淡煙,仿若可以穿越流光直到時間盡頭——天盡頭是否就真的無嗔無喜,無塵無垢?
是該向她說告別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從她出生,到她惡疾,到她亡國,他看盡了她的每一步,但此後餘生,他再也救不了她了。他像守衛祖國一樣,守衛著她。但國破城傾,不複往昔。
再見了,公主,我這孤寡一生,獻給了神,獻給了我的國家,獻給了我所效忠的王族,而轉眼大浪東去,您,是這帝國最後一脈希望。
請珍重,為我們的國家珍重……
這是長樂最後一次見到一空。他鞠躬盡瘁,在她身犯險境時趕來救她,再送她一程。但他自己,終是孤清地逝於一個暴雨的深夜。
相傳,神和他的屬下,是同等的孤獨。
五月末,長樂抵達大漠。很多年前,扶遠曾經在大漠學藝,很多年後,她來到這裏。當日的對話仍深記在心,卻已是滄海桑田。
"為什麼?聽說那裏有駱駝,有商人,有跳鈴鼓舞的美人,為什麼不好玩?"她記得,當初這樣問過扶遠,扶遠回答不了。到如今,她身臨此境,方可明白。
千裏黃沙,蒼茫遼闊,抬頭,一輪明月孤耀天邊,隱隱的胡笳,空空響起。大漠,是這樣的冷……這樣的冷……
長河漸落曉星沉驚,雁聲遠過瀟湘去。她來這裏,是為著尋找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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