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副局長陶醉在自己的短暫快樂裏了,他忘了劉海,連身邊老林的微微鼾聲都沒聽見。
四
課間休息,張仁伸著懶腰走出教室,忽見劉海沉著臉蹲在樓跟下,腳前是七八個煙蒂。他恍然想起這家夥就沒上課,忙走過去問:"你幹什麼,課也不上了?"劉海抬頭,悶悶地說我們縣出大案子了。媽的,我剛剛離開家!"張仁一驚,他畢竟也是幹了十幾年警察的人,對案子有一種敏感,他問道:"什麼案子?麻煩嗎?"劉海又點上一支煙,告訴張仁,縣裏的信用社被搶了,還打死了一個人。
張仁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這案子的份量,他同老同學劉海。在分局他一直抓刑偵,前年偵破的搶劫銀行運鈔車案,他是親身參與的,那是驚心動魄的一年,也是累得要死的一年。他在那一年差點兒累吐了血!他從劉海的煙盒裏抻出一支煙,問有線索嗎?"劉海搖頭:"我得請假回去。"張仁還沒說話,身後有人搭茬了:"案子什麼時候都有,你晉監可這輩子隻有一次。"說話的是李大陸。張仁回頭,原來身後已圍了一堆人了,老林的大肚子正頂著他的後腰。劉海站起來,說:"可信用社那點錢是老百姓的命呀,我們縣窮,老百姓存點錢不容易。這消息要是傳開了,老百姓得炸,弄不好又是群體**件。"他說著說著自己更急了,直跺腳,唉聲歎氣的。老林一直在打電話,這會兒關了手機慢條斯理地說:"你家裏還有其他領導班子成員嘛,他們肯定和你一樣急。他們能不千事?劉局你得相信群眾嗬。"話剛說完,手機又響了,他急忙打開手機走開,邊走邊說:"是俺……俺是林胖子,嗬嗬,你哪位?"
張仁問:"真的一點兒線索也沒有?"劉海直著眼睛,仿佛聽見了又仿佛沒聽見,完全沉浸在他的案子中。張仁耐心地蹲在劉海麵前,小聲問:"有指紋嗎?足跡呢?槍彈痕跡驗了嗎?"
劉海的目光動了一下,緩緩地定在張仁臉上,說:"咱那兒窮,設備不行,驗不了,上省裏驗了。"他低頭拾了根草棍,在地下亂畫,畫個猙獰的人臉兒,又用腳劃了,又畫了個警察,橫眉立目的。
張仁知道他心裏煩,也不好說什麼。
上課鈴響了。李大陸同地摟住劉海的肩膀,一邊拖著他往教室走一邊勸著:"林胖子說的有道理,你的心大家都理解,可你第一天就請假學校會怎麼看你?"張仁跟著,說你可以電話遙控嘛。"劉海回頭看他一眼:"電話……"說著,大家已進了教室。劉海抬頭看到黑板上"三個代表"的字樣,歎口氣:"唉,三個代表,咱們看著不臉紅?"張仁把臉一沉:"就你革命?"劉海不作聲了。
隔著走道的吳虹梅扭過臉問:"出什麼事了?"張仁忙笑笑說沒事,閑話。"吳虹梅也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林胖子急匆匆地進來,顯然剛關了電話。坐下,他小聲對張仁說:"忙活慣了,坐這兒就想睡覺。"張仁忍俊不禁,說:"你可得注意,你的呼嚕可是超一流的。"老林很正經地說別看我打呼嚕,我的腦子清醒極了。我們廳長在台上講話,我睡著了,他點我的名罵我,我說我沒睡著,他哪信呀,我把他講的嘩嘩一背,他"葉老師過來一捅他,胖子忙"騷瑞騷瑞"地道歉,把碩大的腦袋埋到筆記本裏。張仁回頭看劉海,見劉海咬牙切齒,正狠地在本子上亂畫。他知道,這老同學是真的著急,不禁有幾分同,碰碰他,把茶杯推過去。劉海看他一眼,低聲而堅決地說下午,我必須要回去。"
張仁沒吭聲,歎了一口氣。
林胖子回頭,小聲說劉局,你可小心著,明文規定,事假三個半天以上就不能授銜,你可就白學了。"
劉海氣哼哼地說我寧可不晉監了,也不能不破案子!"林胖子搖頭,不再說什麼。前麵,老師已經開始刷刷地在黑板上寫字了。張仁也隻好從劉海身上收回目光,轉身坐好,打開本子想專心記筆記。可不知為什麼,他的精神卻集中不起來了,他的後背上好像多了一隻眼睛,看著劉海的一舉一動。劉海在短信,大拇指笨拙而用力地按著,呼吸也跟著用勁兒,粗而急促。張仁無奈地笑笑,他了解劉海,他知道,不管誰說什麼,劉海肯定是要逃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