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少盟主似乎與此人有舊啊。”一名修士低語道。
他聲音放得很輕,仿佛在自言自語。占奕卻一個扭頭,扇子遙遙一點說話人,高聲道:“正是!我與乾天穀掌門陸真人的三弟子公良至神交已久,結識多年,無奈一直難得見麵。哎,可惜此處沒有好景配好酒,公良兄,等我們出去,我一定請你喝一壺雙花釀!”
那修士聲音輕歸輕,在場的都不是凡人,不可能聽不見。他這樣說一句無非是為了挑起大家的疑心,又自忖占奕自重身份,不會在人群中單單找他麻煩。沒想到占奕半點沒有身為少盟主的矜持,直接給他點了名。
剛才說話的修士自討沒趣,不再開口。乾天穀的名頭讓小半修真者放下了懷疑,而占奕隨口說的“等出去後”雲雲,讓剩下的大部分都放下心來。
“門都沒了,怎麼出去?”之前砍牆的急性子劍修皺眉道。
“門沒了閣下就出不去了嗎?”占奕奇道,“我輩修道中人,難道還和凡人一樣出入隻能靠門,往來隻能靠車馬?”
“你又是何人?”劍修不快地說,掃視周圍,大部分修士都在袖手旁觀。他瞪了他們一眼,挖苦道:“這位公子哥動動嘴皮子,大家就都信了?”
這回有人笑了起來,確定那個劍修是個孤陋寡聞的鄉巴佬。人群中傳出一聲嗤笑:“那可是占奕!”
占奕之名,修真界幾乎無人不知。
刨除了魔修來看,淩霄閣,乾天穀,雷音寺,水月觀,四大仙門之名已經千年不曾動搖,但要再往下數,這幾百年來屹立不倒的不是哪個宗門,而是散修盟。
散修盟比一般門派鬆散得多,盟中散修交換情報,發布和接任務,買賣物品等等,時至今日,光從人數上來說反倒比四大門派加起來都多。散修盟創立以來盟主就由占家人擔任,盟主並不像各派掌門一樣大權在握,更傾向於散修盟的指南針——江陰占氏精通易術,直白地說,善於算命,世代神棍。
占奕便是個中楚翹。
這位少盟主不僅十卦九準(剩下一卦他聲稱也能算出,隻是不說),而且性格在神棍當中十分奇葩:他半點沒有看破不說破的涵養,也沒有偷天數者自緘口的自覺。他常年四處遊曆,不為任何威逼利誘算上一卦,卻會因為心情好隨意替陌生人卜算,還直接把卦象說出來。
這可不是好心不好心的問題了,偷取天數之人亦會遭受天道反噬,江陰占氏向來子嗣不豐,便是高階修士也難得高壽。占奕這樣隨意說破天數,等於三天兩頭一折壽,還有哪個高明的算子像他一樣不要命?於是散修盟中人人都去買了少盟主的畫像,門派長輩耳提麵命,幾乎所有人都希望自己運氣好到能撞見占奕,讓他算上一卦。占奕批命時不分正邪,更不屑於說謊,因此連魔修遇見占奕也頗為客氣,就像江湖中的邪教也不願得罪名醫。
人人都知道占奕厲害,但隻有魏昭知道,未來的“天下為棋”占真君能彪悍到什麼程度。
占奕五歲入道,二十一歲築基,五十二歲金丹,二百歲元嬰。他結丹和結嬰的年齡都不算特別離奇,但很少有人知道這是他壓製修為的結果。占奕每到巔峰便放緩腳步,直到接近壽數耗盡,這才晉升。
別人修煉是為了長生,占奕修煉是為了能得到保底壽數,好用來還被他折掉的壽命,以便活下來繼續作死。
《捕龍印》故事開場,占奕已經死了一百年。他死之前剛剛度過了因為天道反噬變得格外可怕的天劫,修成元嬰出關。新晉的元嬰真君立刻起了一卦,這一卦足足算了七七四十九天,算完占奕歎了口氣,說:“無甚意思。”
然後他孤身一人去了荒山,把卜算出的內容寫了出來。寫第一句時風起雲湧,第二句天雷滾動,寫到第七句,比飛升雷劫更恐怖的雷霆把占奕連同孤山一起劈沒了。
百年後主角看到了他的殘影,通過那幾句預言得到了不少機緣。然而,魏昭半點都不想撞見占奕。
預言?看了整本《捕龍印》外加身懷天下惡念,魏昭完全不需要算命。要動手腳時遇見了熟識的人精加神棍,不是一般的頭疼。
“公良兄自然不是罪魁禍首,也沒有說謊。金丹真人的洞府不會移動,但斷空真人的遺府,卻和尋常洞府不同。”占奕說,“進來時我沒發現,但它現在一動,就能看出不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