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爭鬥的地方就是江湖,有江湖就有對手,就有你死我活,你沉我浮,你恥我榮。恩怨、愛恨、聚散難解;好壞、對錯、勝敗難分。
都說江湖險惡,公安局也不例外,不錯,是公安局,毋庸置疑!和平年代,國家安危,公安係於一半,刑警戰線鬥爭最激烈,最殘酷,最無情。刑警的對象主要是那些殺人、放火、強奸、盜搶等危害社會的殘渣、罪犯。這些人凶殘、狡詐,有相當一部分人還是能人、高人,有的甚至身懷絕技。內行明白,作案可不像做飯、做愛那麼簡單,做成了,不掉腳(黑話,被抓獲),可不是光有個膽子就行,得靠活兒,活兒不精未必作得下來。刑警和這樣的對手較量,讓他們低頭、倒下、伏法,需要獅子的雄心,狐狸的智慧,老虎的勇猛,駱駝的堅韌。抓人靠武,定罪靠文,偵查,抓捕,審訊,定罪,時而槍聲大作,時而刀光劍影,時而悄無聲息……
要說刑警的分量,找本黃曆往前翻,隋朝時就有專拿響馬的捕快了,響馬就是今天的盜匪,捕快就相當於現在的刑警。唐朝好漢秦瓊就是山東曆城縣的捕快,可以說是刑警的老祖宗了。別的警種有這麼大歲數嗎?還有刑警出警的陣形、氣勢,不說排山倒海,也稱得上氣吞山河。江洋大盜,連環殺手,大凡夠個的高手幾乎都是倒在刑警腳下的,用北京話講,刑警是爺。
幾年前,我,一個農民的兒子,剛剛走出中國刑警學院的大門,懷著對刑警事業的崇拜、向往和誓作中國最好刑警的理想,踏進刑警隊的大門,開始了蕩滌汙垢、除暴安良的刑警之旅。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裏,罪惡活動猖獗,鬥爭從未停止,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刑警江湖的廣袤和險惡,正可謂江湖路,萬水千山,溝壑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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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抗金名將嶽飛曾留下千古名句:直搗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一九八五年五月,我就出生在黃龍府縣河西村一個普通農民家庭,我家所在的屯離宜春市北城區最北邊的金雀村僅一道之隔。因為我是淩晨出生的,父親為我起了個充滿希望和朝氣的名字:何曦。後來他嫌曦字筆畫太多,總寫錯,就取河西村的地名,改成了西邊的西。
父親是個地道的農民,善良、膽小、淳樸,他認準了在黑土地裏刨食兒這個理兒,即便市場經濟、進城務工的大潮也未能衝垮他的信念,依舊春種秋收,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仿佛他一生的軌跡已經固定,隻能沿著這條道走。父親的這套做法雖說溫飽不愁,但就是富不起來。眼看著村裏一些過去和我家不相上下的人家進城打工、經商,賺了、發了,家都搬宜春去了,父親從未流露出一絲的羨慕或者嫉妒,他也沒有任何的悔意。長大後我曾問過他,為啥那麼戀家、戀地。父親告訴我,他喜歡踏實地過日子,不喜歡動蕩,害怕與人紛爭。真要進城幹活,難免要有些是非、口角。那樣的日子,他一分鍾都過不了。他不和別人比,在他眼裏、心中,有家、有老婆、有兒子,足了。典型的東北農民。
天有不測風雲。我七歲那年,父親平靜的世界被打破了。母親得了場急病,高燒不退。那時沒有“新農合”,農民對待疾病的態度是:小病靠頂,大病放挺。往往一個好端端的家,一場大病襲來,錢花多了,好些年喘不過氣來。都指著黑土地刨食,除了年吃年用,攢不下太多。母親和村裏很多人的想法一樣,怕上醫院花錢,想吃幾片藥,頂過去。誰知她得的是急性胰腺炎,本不是要命的病,可耽誤了,要了命。她走時還不到三十歲啊!對待疾病的態度和對策上的麻木、愚昧,是我父輩農民的無奈與悲哀。在我長大後,總為這事兒感到遺憾、懊惱。如果家不窮,如果……我曾設想了很多如果,如果有一個如果如果了,母親就不會死。在僅存的記憶中,母親的牙很白,這在農村婦女中不多見。在她走後的日子裏,我無數次地在夢中見到她,無數次地撲向她的懷抱,可每次都撲空了,醒時,枕巾常被淚水洇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