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不再想聽主事訓斥兩個投機之輩,餘慕嫻轉身回到牆角。回牆角途中,餘慕嫻恰與那從牆底起身的叫花子打過照麵。待餘慕嫻窩回到牆角,叫花子頂上了餘慕嫻方才的位置,與瘸子張和瞎子李站於一處。
待叫花子圍觀的時候,主事的處境已經有些尷尬了。
聽聞鬧事的倆潑皮敢借著休高逸順竿爬,主事臉色一白,他是長寧人,他自是曉得這兩潑皮說的是真話。隻是,這話在鄴城流民麵前說,便是違背了郡守休高運的囑咐。
主事記得清楚,郡守要他務必穩住鄴城流民,莫要讓長寧本地人尋釁滋事。
抬袖抹去額上的汗珠,主事抖了抖腮邊的肥肉,厲聲嗬道:“好了!好了!休郡守下過令了,納稅之事,不準提了!還有……”
主事音調一轉,露出幾分凶相:“你們這兩個潑皮,也不要在這群鄴城流民麵前耍滑頭!休郡守說過了,凡是到了長寧地界,無論原來戶籍在何處,都是可以去府衙重新造冊登基的……”
“那日後呢?”站在瘸子張身側的叫花子抬眼盯住主事那綠豆大小的眼睛。
“日後自然算是羊舌國的子民了!”主事腆著肚子,給問話的人一個白眼。鄴城陷落,楚帝崩,太子逃,楚地北七郡盡入羊舌國囊中,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這小叫花子裝什麼糊塗。
“為何是羊舌國的子民?”叫花子擠到了眾人麵前,扯著嗓子嚷嚷道,“你家郡守,深受皇恩,如何敢公然叛國?”
叫花子話音未落,鄴城流民中立馬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壯漢站了起來。
“鄴城人自是該是楚地屬民!怎會與那羊舌人為伍?”
“你們郡守休高運大人原是我們鄴城人氏,怎麼,一場仗打得就數典忘祖了?”
“是啊!改明兒,我們一起回鄴城,問候問候休大人的祖墳,看他的先人認不認他這個羊舌國子孫!”
……
“哎!怎麼說話呢!”主事見局勢有些失控,急得“呼呼”喘氣,“你們鄴城現在不也是羊舌國的地界麼!又比我們長寧好多少!”
“怎麼好不了多少?”被氣氛帶動著,瘸子張染上幾分義憤:“主事兒大人,您可千萬別忘了!前些年,長寧春災,長寧人借著楚國人的名頭,吃了我鄴城多少糧食!怎麼鄴城一失,你們長寧人就成了羊舌國的子民?”
“你——”主事見與他作對的是一個瘸子,正要命人將瘸子張抓住,卻被一個打馬而過的少年製止。
“崔主事!你可是又忘了爹爹的囑托!”坐在馬上的休平治一手擺弄著軟鞭,一手摸著其□□的白馬。
“好馬!”站在一側的叫花子揚眉讚歎完休平治□□的白馬,高聲與休平治問道,“不知小公子是姓楚還是姓羊舌?”
“嗯?”被問及姓氏,休平治側目看向站在崔主事對麵的叫花子。
“姓什麼有什麼打緊的?”休平治揚唇一笑,“長寧,長寧,取得就是長治永寧之意。爹爹代天巡牧,隻要讓一方百姓長安長寧就是,百姓又有幾人會在意爹爹是姓休,姓楚,姓羊舌?”
話罷,休平治又看了叫花子一眼,道:“你這人有意思,若是閑來無事可來郡守府尋我!”
“一定!”叫花子聞聲還了休治平一拱手,目送休治平打馬過街,心道這休高運的兒子真有意思。
見休治平走了,主事覆手晃到叫花子麵前,試探道:“小兄弟,方才小公子的話你可懂了?”
“自是懂了!”叫花子眼底泛著寒光,“這天下大誌,需由我輩有傲骨者承之,至於剩下那些吸附家國骨血的軟骨頭,呸!就讓他們做那羊舌國的子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