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餘慕嫻沒回頭,“四皇女是如何知曉我在此處的?”
“唔……”見餘慕嫻張口就問了這麼個複雜的問題,羅昌雙手一攤,“這羅昌可就不知道了……”
“嗯……”
低眉掩去心頭那因楚玉姝而起的幾分異樣,餘慕嫻靜靜等著囚車進入壘石場。
入了壘石場,餘慕嫻跟在羅昌身後,分到一個居右的床板,開始了長達一年的抬石板生涯。這一年裏,餘慕嫻偶遇了幾次被扣押在西壘石場的三皇子楚宏儒,也幫過他一些小忙。
壘石場分東西,故而她與羅昌並未有多少機會去與楚宏儒相處。
追憶著那個曾與她同跪在大殿中的皇室貴胄,如今又與她一同輾轉在石板中,餘慕嫻不得不唏噓,天地不仁。
但龍生龍,鳳生鳳。作為皇室子弟,楚宏儒與羅昌一般,較她多幾分骨氣,故而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也更容易遇到刁難。
好在,她餘慕嫻不是真的幼童。一番插科打諢,再尋機與主事們討個方便,一切也勉強算相安無事。
站在壘石場中,低眉想過羅昌因替楚宏儒出頭挨得拳頭,餘慕嫻默默從懷中探出一張十兩的銀票偷偷塞到壘石場官差劉頭的懷裏。
今日是她離開壘石場的日子。劉頭是東邊壘石場的主事。
“嗯……”發覺餘慕嫻往自己懷中塞了物件,劉頭大笑著拍過餘慕嫻的肩膀後,不動聲色把銀票還給餘慕嫻,還遞她一個包袱,“餘小子!你該出去!”
“是,劉頭……”順從地接過劉頭遞過來的包袱,餘慕嫻正要跟著劉頭走,卻忍不住轉頭。
她想再看羅昌一眼。
這一年裏,說羅昌仗義,願幫一個幼童也好,說他愚忠,願聽四皇女的話也罷,他總歸護過她。
按理說,她該與羅昌一同出去的。奈何羅昌不願靠並入長寧籍的方式出去。既是如此,那她餘慕嫻也隻能與他道一聲珍重,而後各奔東西。
如是想著,餘慕嫻抬目一望,卻被視線中的人影震住。
站在不遠處那人不是楚宏儒還能是何人?
“劉頭?”餘慕嫻不解。
“這不是看你與那倆個硬骨頭關係鐵……”劉頭笑著帶餘慕嫻穿過壘石場,“劉頭我便自作主張,把另外那小子討了過來,也讓你走得安心……”
“劉頭……”餘慕嫻緊了緊手中的包袱,“多謝您了。”
“這有什麼可謝的!”劉頭揮手讓守著門的守卒散開,“若不是你小子幫老子打了一年馬吊,老子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喝西北風呢!”
“劉頭客氣了……”
多禮的與劉頭在場門口敘過舊,餘慕嫻摸著包袱裏幾個硬邦邦的銀錠子,慢慢朝著長寧城走。一年前,入壘石場時,她以為幾日就能出去,沒想到囫圇便過了一載。想著一年中,攀附著主事偏愛馬吊,在場房裏躲過的數個清閑,餘慕嫻暗笑自己身上的棉衣有些小了。
慢慢走在長街上,寒風如故,長燈如故,乞兒如故,唯有她較上次來時長了一歲。
回想著往日此時,皆是被羅昌搖著衣領拖去打粥,餘慕嫻晃覺自己腹中空空。
去哪裏吃飯呢?餘慕嫻漫步長寧街頭,細細尋覓。
卻聽到身後有車輪聲。
“小叫花子,這是給你的!”
迎聲滾入懷中的饅頭引得餘慕嫻抬頭一看,正巧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楚玉姝?
還沒容餘慕嫻細瞧,那身影便縮回到了青紗輕掩的車輦中。
接著餘慕嫻聽到車輦裏傳出一個北地男子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