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著眼睛說關戎,“五軍都督府右僉事。”
婉婉有點高興,“這麼說你不必去了吧?”
他睜開眼瞥她,“好男人不是應當征戰沙場嗎?”
她卻搖頭,“我情願我男人平庸一些,離那些兵戈遠遠的。”
他知道自己永遠達不到她的要求了,朝廷沒有準他領兵,不是因為旁的,是為讓他籌集糧草。那倒也無妨,關戎是他的至交好友,底下將領又都是他的人,他即便慢行一步,也可坐鎮指揮。但是江山總要親自打,誰也不能靠沙盤上的布陣當上皇帝。他出征隻是時間問題,能夠陪她的時間一天少似一天了。
他偏過頭去,和她貼得更緊密,耳語似的喃喃:“那二十萬人馬經不經用,尚且沒有定論,萬一要加派,我不去誰去?你們姑娘家不明白戰爭的殘酷,一旦奴兒幹攻入中原,異族的征服,必要通過最殘忍的手段,到時候就是一場浩劫,你願意看到麼?瀾舟請命出征,我準了,讓他到關戎麾下當副將。你瞧兒子都上陣殺敵了,我這個當阿瑪的焉能屈居他之後?”
婉婉不由惶然,“奴兒幹都司竟有那麼大的能耐嗎?我聽說不過區區四五萬人罷了,居然要朝廷調遣安東衛的兵馬?”
他笑了笑,替她把遮蓋在臉上的亂發撥到耳後,“亂民不過是一小部分,現在扛旗的是邊關的戍軍。他們已經五年沒有拿到軍餉了,皇帝由誰當,不是他們要關心的,他們隻想填飽肚子。你斷人生計,別人斷你的江山,就這麼簡單。”
他說的都在理,該怨恨誰呢,怨隻怨西海子的那位帝王,身在高位,卻沒能擔起責任。有暴民禍亂朝綱,唯一想到的就是征伐,就算平息了又如何,治標不治本的買賣,誰知道多早晚又要複發。
她偎在他懷裏歎息:“我也勸皇上勤儉,可他過耳不入。但願這回的事是個警醒,叫他看見局勢有多緊迫,那根治國平天下的弦兒也該繃起來了。”
她是婦人之仁,可以一再姑息,但他知道,慕容高鞏這回是再也沒有機會改正了。大戰已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現在要確保的僅僅是後宅安定。至於前方戰事,出征經朝廷許可,連路不會遇上任何阻攔。隻要規劃得當,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直取紫禁城。
他一步一步謀劃,終於輪到她府上的廠衛了。不論當初他們受誰派遣,都不及他的人靠得住。所以這幫人不能留,必須全數解決,換上他的禁衛。
他和顏悅色地敲邊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安東衛的軍需從南苑撥出,如今各處都要縮減開銷,咱們府上也得過一段苦日子了。”
婉婉當然不反對,盤算著可以從吃穿用度上先省起。譬如一餐飯雷打不動的幾十個菜品,其實不過為了排場,兩個人哪裏吃得完那些!換成家常的小炒,能打發就行,這上頭就節約下不少。
她把她的想法告訴他,他隻是笑:“從牙縫裏減省,能省幾個子兒?長公主府最大的花銷在人口上,皇上給的鑾儀、肖鐸留下的番子、還有北京跟來的錦衣衛,你算算,每月這上頭要支應出去多少?南京是咱們的藩地,這地界上的人早就養熟了,要護衛兩府安全,何必饒那麼大的圈子。依我看,閑職上的人都散出去吧,或是回京,或是從軍抗擊北虜,好歹也掙個功勳。留在這裏吃呆糧,白耽擱年歲罷了,你說呢?”
婉婉也想到這宗了,養活那麼些人,花銷實在太大。便點頭道好,“這事我讓餘承奉去辦,俱了名冊遞上來我瞧,能遣散的都遣散吧。”
他卻說用不著餘棲遐插手,“我瞧廠衛個個滿腔熱血,我這兒正組一個衛,缺的就是這樣的人才。回頭我親自去問,讓他們到軍中效命,戰事平息後向朝廷邀功,也好給他們謀個前程。”
婉婉當然覺得再好不過,他見她首肯,開始著手處置那些人。當真放進軍中麼?絕無可能!星夜引至城外斬草除根,因為他的計劃出不得半點差池。
隻是算得再周詳,算漏了金石。他手底下那八員錦衣衛和他一樣,不管如何利誘都不肯離開長公主府半步。
金石的回答鏗鏘有力:“臣等受命保護長公主,殿下在,則臣等在,不敢有違聖意。”
婉婉無可奈何,人都去盡了,留下這八個也沒什麼。問良時的意思,他不好做得太絕,隻得暫時按捺,慢慢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