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公主府的那段時間,可不是白待的。摸清了每一處當值人員的臉,當然也包括王爺書房外的那隻鸚鵡。
人的長相不盡相同,鳥雀毛色雖各異,但要找個大致一樣的,也不是難事。關於那隻鸚鵡,養在外頭,其實並不能聽見書房裏的談話。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隻要出處對了,誰又說得清裏頭緣故!
人想李代桃僵有點難,擱在鳥身上就簡單了。書房伺候鸚鵡的小太監,某一天忽然發現那隻鳥死了,慌得天都塌下來了。“正巧”被她遇上,大發善心讓他別慌:“不就是隻鳥兒嗎,多大的事兒!”
小太監都哭了,“奴婢的命還沒有那隻鳥兒金貴呢,這下子完了,我可怎麼辦呢……”
她說:“這麼著吧,悄悄換一隻,你給帶進去。記好了,這事兒誰跟前都不能說,要不然主子叫你賠命,我也救不了你。”
她成了救苦救難的善心奶奶,小太監為了保命,當然守口如瓶。於是她的鸚鵡停在了書房外的金絲架子上,很快輾轉挪到了長公主麵前。鳥嘴可比人嘴靠譜多了,這麼一來既能讓他們反目,自己又可以置身事外,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計策。
然而現在說送人了,她想了又想,不能夠吧!
她輕輕舒了口氣,“那小東西話最多,去了兩三天了,哪兒憋得住。再等等吧,除非我瞧錯了她。要是真把這事兒壓下來,照舊當她的太平主子,那這人也沒什麼了不得的……還不如咱們呢,玩意兒罷了!”
主仆相視一哂,轉過身,慢吞吞回她們的院子去了。
因為失去越多,便越恨。對於周氏和陳氏來說,一個兒子不成器,光知道悶吃糊塗睡;一個連苞兒都沒開,這會子還是姑娘身子。她們的得失和她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她呢?因為養了個好兒子,兒子叫人搶去了。養了個孫子,孫子又叫人搶去了。現如今是回到王府來了,可過去三年她們被發配到鬆江府的莊子上,日子是好過的嗎?王爺她不恨,爺們兒嘛,得了個年輕漂亮的老婆,含著都怕化了,說什麼就是什麼。所有的怨懟都理所當然的指向了她,總得有個人來承受憤怒。自己是不愁的,她有瀾舟,不管怎麼樣血親是割不斷的,就算他對這位殿下喜愛甚甚,到底也不能和親生母親比。長公主連個後都沒有,男人喜歡有什麼用,等江山易了主,她什麼都不是了。早早兒叫她知道,是為她著想,最好她一氣兒把自己折騰死,大家就都超脫了。
女人恨女人,真的是咬著槽牙,不死不休的。
鸚鵡學舌不重要,從哪兒學來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說的都屬實,那麼人的精力就全調轉到大事上去了,沒人會在意那些細節。
婉婉進了良時的書房,從她以前發現虎符的抽屜裏翻找,什麼都沒找到。搜尋擴大到整個書房,仍舊一無所獲,她開始擔心,難道那虎符已經派上用場,用以調撥東南的軍隊了嗎?
她淒然看著銅環,“你說我應當怎麼辦?我一直□□逸,居安不懂得思危,才造成今天的困局。早知如此,當初不回南苑來多好,我寧願死在京城,也不願在這裏苟活。”
銅環心驚得很,不住勸慰她:“千萬不能這麼想,事情還沒那麼糟,至少信送出去了。皇上知道這頭的情況,立即調動京畿周邊禁軍,可以攔截安東衛大軍去路,京城還是安全的。”
她眼裏淚光閃爍,捂著胸口道:“那我的良時呢?他必須死,自此之後再無南苑,是這樣嗎?”
銅環無言,不論哪一方獲勝,戰敗的一方都得付出性命的代價,這就是戰爭。她深知道這個道理,舍不下哥哥,又舍不下丈夫,這種困頓的窘境,換了誰都是兩難。
銅環的意思是隻要保住自己就好,“您盡心了,將來如何,就不要再過問了。”
她淒惻地笑:“成王敗寇,你們不是我,你們不明白我的處境。”
沒有尋見虎符,南苑王府也不能久留。她回到大紗帽巷,奶媽子已經站在台階上等著了。
“這麼大的風,怎麼帶哥兒出來了?”她蹙眉怨怪,“萬一受了寒,是好玩的嗎?”
奶媽子一臉的無奈,“殿下恕罪,這不是小主子鬧得厲害嗎,怎麼哄他都不頂用。這麼點兒孩子,認人得這樣,真是稀奇了。”說著往前遞了遞,“瞧一眼吧,太太回來了,這下安心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