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要減肥嗎？”
朋友笑笑說：“現在，我不吃肉，改吃素了。”
“我記得你以前嗜肉如命。吃食堂那陣子，如果菜裏沒有肉，你能跟食堂的師傅拚命。怎麼才兩年多不見，就跟肉結下仇了？”
朋友說：“我老婆是見不得肉的，別說肉，菜裏加點兒葷油，她都能聞出來，絕不肯再吃一口。剛結婚那陣子，她幾乎是啃著饅頭和我過日子。你說，咱現在忍著點兒，不也是應該的？”
我說：“難道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朋友說：“照理講，應該是有辦法的。比如每個菜，都炒兩盤，一盤加瘦肉，一盤加炒蛋，各吃各的。可是那多麻煩！所以想想，幹脆我忍著點兒算了。”
我誇他：“為了老婆，連肉都肯犧牲。”
朋友說：“其實這也正常，打個比方，兩個人天天守在一起過日子，可是一個人特能吃鹹，另一個人的口味卻特淡，怎麼辦？你說這菜裏的鹽，該加多少？再比方說，一個人特能吃辣，另一個人卻最怕辣，怎麼辦？再比方說，一個人特喜歡吃甜，另一個人最反感甜食，又怎麼辦？”
朋友說：“可以嚐試折中。但是，折中是個技術活兒。你能把菜拿捏得不鹹不淡、似辣非辣嗎？不容易。並且，折中最有可能造成的結果，就是雙方都不舒坦。所以，必須有一個人來適應另一個人。”
“那麼，誰來適應誰呢？”我問。
“那倒不要緊，都一樣。”朋友說，“比如我老婆就曾經試著吃肉，結果吐得一塌糊塗。所以，隻能我來戒掉肉。不過，我的理解是，如果你更愛對方，就應該由你來適應—人家把一生都托付給你了，你這點小事還做不到？”
“小事？”我說，“一輩子不吃肉，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也沒什麼，”朋友說，“事實上，我僅僅嘴饞了一年而已。一年後，我就喜歡上了天天蘿卜白菜的日子了。你對她好，蘿卜白菜對你好，你又喜歡吃，價格又便宜，何樂而不為？”
說到這裏，朋友衝著廚房喊道：“老婆，你說是不是？”
他的妻子從廚房裏探出頭，笑著答應了一聲。我想她根本沒有聽清我們剛才的交談，她的回答，不過是夫唱婦隨罷了。
夫唱婦隨，或者婦唱夫隨，其實是保持婚姻穩固的基礎。夫妻間，大到一種人生的信念，小到吃飯的某種口味，都應該夫唱婦隨，或者婦唱夫隨。相比人生百年，你花上一兩年時間去適應對方，其實是賺了。想想看，你們有著一模一樣的味覺偏愛、一模一樣的愛好興趣、一模一樣的理想信念……那是多麼開心的事情，那是多麼幸福的人生。婚前，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婚後，蘿卜白菜，你愛我就愛。真正幸福的夫妻，都應該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