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春寒還沒有完全褪盡,風刮在臉上冷嗽嗽的痛死人。

阿衛頂著一碗水,跪在厚厚的一層冰板上,已經是一天一夜了,單薄的身體在寒風裏搖搖欲墜。

以前被師傅折磨慣了,這樣子的酷刑也不能夠暈死過去。

要是……要是真的能暈就好了。

再不用忍受刀割一樣的寒風和挖心掏肺的饑餓。

身後的窗戶瑟瑟做響,好像有人推開了窗子,在背後看著他。

“我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阿衛回過頭,見那個差點被他掐死的小方從窗子裏露出了半個身子,臉色蒼白的讓人一望而驚,卻又因為病,眉稍眼角都有一種絕望的豔色,在黑得發亮的眸子裏透出了嘲笑之意。

阿衛想掐死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很好看,沒想到竟會這樣的好看,一時間竟看呆了。

小方輕輕咳嗽著:“看什麼看,挖你眼珠子下來。”

阿衛見他說話都帶喘,忍不住說:“你不要在那裏爬著了,外麵冷,你會凍到的。”

小方沒讓他掐死,卻差點讓這句話給噎死:“多謝你,要不是你關心,我還真活不到現在。”

阿衛臉是真的一點都不紅:“真的很冷啊,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向寶公子求求情,不要讓我再跪冰板了。”

小方好像覺得他的要求實在已經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圍,看了他好半天才說:“你覺得——這可能嗎?”

“可能啊。”阿衛剛想跟他仔細解釋這件事的可操作性,忽然聽到有人驚呼一聲。

“小方,你怎麼起來了?”

那人閃到近前,修長的身形風流如玉,赫然是雲在天,他輕輕巧巧地從窗子一掠而過,落到了屋中,抓住小方的手往下壓去:“你已經有半年沒起床了知不知道?你的身體怎麼能受得了,讓寶公子看到一定會罵死你。”

“可是我一想那家夥在外跪冰板,就忍不住想爬起來看。”小方在他手下掙紮著。

阿衛從外麵透過窗子看過去,就是一個男人拚命想壓倒另外一個男人,眼神越發變得呆滯了。

雲在天放緩了聲音:“等你病好了,要他怎麼跪不可以,隻要你高興,就算打斷了他的腿給你看,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阿衛眼睜睜地看著小方被雲在天壓倒在床上,窗子慢慢地關上了。

屋外還是一樣的冷。

為什麼每個人都是這樣呢?

師傅也是,為了讓師妹開心,想盡了辦法戲弄他玩弄他,好像他就是石頭做的,不會痛,也不會覺得難過。

寶公子讓他跪在窗外,也是為了讓小方看著解氣吧。

阿衛覺得臉上濕,抹了一把眼淚,忽然聽到有人在頭頂上說話:“你還有臉哭?”

阿衛抬起頭來看見雲在天,他細長的鳳眼微挑上去,真是華麗而令人傾羨的美男子:“我……哭也不可以嗎?”

“不,我隻是奇怪你怎麼會有臉哭,小方雖然病得很厲害,可是要殺你還是很容易,他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去撲上去真的要殺掉他,你的心倒底是什麼做的?”

阿衛仰望著他,他又怎麼能明白呢。

“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開玩笑,你們每個人都這麼厲害,就算躺在床上殺我也很容易,要是真的想殺我,那我不是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雲在天呆了呆。

“我師傅說,與其讓別人害你,倒不如讓別人恨你。”

雲在天默然:“你師傅把你教壞了。”

阿衛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他高大,俊美,出身名門,他永遠都不會明白那些開在塵埃裏的花的痛,就像一個餓慣了肚子的人,不管跟富家公子說自己有多餓,他也會微笑著說:“你怎麼不吃肉呢。”

太陽漸漸地落下去,夜裏風更冷得讓人全身發抖。

阿衛騰出一隻手拉了拉衣襟,手和身體都是冰涼的,他覺得自己快受不了了,這是個好現像,快點暈吧……

沒有誰像他這樣企求著快點暈倒了。

“冷不冷?”旁邊有人向他微笑。

阿衛聽聲音就知道他又是來取笑自己的,不過這麼大風的天,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又出來了,他們不是不讓你出來嗎?”

小方蹲在他身邊:“所以我趁他們都睡了的時候來看看你呀。”

“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跪在地上的樣子好看極了。”

阿衛轉過了頭,看到小方正捂著嘴拚命的咳嗽,外麵風大,他的身體有些受不了,但拚命也要跑出來看阿衛,這種執著真讓人覺得可怕:“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是啊,你掐得我到現在還在咳嗽。”

“可是你本來不就在咳嗽?”

小方微噎了一下,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那你就是掐得我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