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很快被調到龜滋陣前去守關,這比他本身的職位要高了三級。

臨走之前他托三郎照顧小羽。

“我會給他找個好媳婦的。”三郎嬉笑,“等你回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你林家的大侄子了。”

林晚照知道三郎雖然喜歡開玩笑,但辦起事是一點都不含糊,向他深深一揖到地:“煩勞郡王殿下,小羽天真無狀,還是個小孩子,您為他多費心。”

三郎也微斂了笑容:“你放心吧。”

林晚照和三郎誰也沒想到,這一場鄭重其事的承諾,到了最後竟完全變成了空言。

小羽還記得林晚照走得那天,他把頭蒙在被子裏,竊喜著以後可以無法無天,沒有人敢管他了。

他的記憶到此為止,從那年以後,他就沒有再記起關於林晚照的任何一點事情。

而小羽記得的最後一場雨,是在將入冬日裏的深秋。

那一天又陰又冷,卻是訂好了要到山裏圍獵的日子。

那天小羽穿得一身白色的獵裝,那是他十五歲生日的時候,林晚照用一個月的俸祿買給他的。

他的馬是常夢春從臨安調來的千裏馬,通體烏黑,四蹄踏雪。

他並不稀罕衣服,卻惋惜那匹馬。

“這種天氣,馬會被淋病的吧,我們還是回去的好。”

旁邊小太監笑了:“您可真有意思,不擔心皇上的龍體,不擔心自個兒,卻擔心那長毛的畜生,馬要是不能雪裏來水裏去,那還要它做什麼?”

雖然小太監說得也沒錯,可是小羽卻還是一味地痛惜他的馬被淋濕了。

一向喜歡說笑的皇帝,從始至終都沒有出聲。

這讓濕淋淋陰沉沉地天氣,更添了幾分煩悶。

水不停地打在臉上,讓人有一種冷徹心肺的痛楚。

小羽永遠都記得那場雨的冰冷和寒苦,永遠都記得那雨滴打在身上幾乎刺痛的感覺。

這種天氣不要說是打獵,就算是出來遊玩,那也根本不可能盡興。

可是皇帝卻一直往前走,往前走,所有的人也隻好跟著他。

小羽實在厭煩了沒完沒了的秋雨,趁著人們不注意,從人群裏悄悄地溜出來,想自己回到住處去,他這種做法實在膽大妄為,換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可他不但做了,而且還跑得很快。

想到那些人還在傻嗬嗬地淋著雨,心裏還有一種幸災樂禍的竊喜。

馬在雨後濕淋淋的地麵上奔跑,很快就要跑出了密林。

然而就在這時候,馬的前蹄一軟,整個向前匍匐,小羽隻覺得眼前一黑,人懸空而起,就往下一直墜去。

一般人在這時候早已經慌了手腳,可是小羽並不是一般人。

他猛一踩馬鐙,人向上躍去,幾乎跳出了那個深坑。可突然之間,鋪天蓋地的黑暗落下來,像一個大而圓的蓋子,牢牢的籠罩在了頭頂上,讓他再也看不到那本來就已經蒙昧不明的天空。

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後,頭頂上的黑暗略微挪開了一些。外麵的天似乎放晴了,那種光亮可以令人瘋狂。

小羽向著那光亮撲過去。

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卻出現在了那縫隙前。

小羽愣了一愣:“大叔?”

那個男人背後有很大很大的一個太陽,小羽下意識地向他伸出手。男人卻隻是看著他:“你答應我,以後再不會離開我。”

小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天下這麼大,他怎麼可能守在一個人身邊。

“你答應我啊?”

“你說話啊!”

“你為什麼不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