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戶籍!他是個生麵孔,要落戶京城是不行的,一查就知道有假,唯有將“原籍”設的離京甚遠,且交通不便,如此才更好混淆視聽。最後他將戶籍選在蜀地,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即便某日自己引起旁人猜疑,想要查證他的來曆,也難。
他又去順天府查看了路引,覺得於陰間地府發行的路引差相仿佛。
沒使用法術偽造,而是直接寫了一份,蓋上衙門公章,為此縮地成寸去了趟蜀地的地方衙門,一並將手續辦齊。木叔一家的文書更省事,直接掛奴籍,就在他名下,有他的路引文書即可。
三日後,陳三引他與賣主相見,付了銀子,一同去衙門辦了文書過戶。
桃朔白給了酬金,又另外給了一兩銀子的酒錢,畢竟按慣例,買賣談成是要請牙行吃酒的。
陳三見他出手大方,心下暗喜,嘴上越發恭敬:“桃公子打算做什麼買賣?若有什麼用得上的,桃公子隻管張口,別的不敢說,京城裏的消息門路我都熟。”
方才辦文書時陳三已經看到他的戶籍路引,知道他是從蜀地來的,單看外表實在瞧不出來,說話連個口音也沒有。
“過幾日我便開張,歡迎來捧場。”桃朔白並未說明。
“一定來!一定來!”陳三爺沒問具體日子,總歸這片兒的消息他時時知道。
因著桃朔白神秘,出手大方,又是新近做成的買賣,陳三便把這事兒記在心上。僅僅過了幾天,陳三便聽說長福街有家新鋪子開張,當即就喚來妻子準備幾樣差不離兒的賀儀,打算去賀喜。
其妻卻奇怪的反問:“今兒開業?別是聽錯了吧?今天是七月十四,誰會在今天開業?”
陳三猛地想起來,今天七月十四,明天是十五,恰好是中元節。中元節又俗稱鬼節,乃是地府鬼門大開,孤魂野鬼回陽間探望親友享受供奉的日子,大多生意人家忌諱,甚至開業慶賀都避開七月。
盡管疑惑,但陳三還是去走了一趟。
長福街雖不如東市西市,也不如中城的幾條大街,但在西城卻是很好的地段。京城曆來是東貴西富,作為富人雲集的西城,街市上的店鋪自然是各色齊全,而桃朔白所盤下的鋪麵有門臉兒兩間,附帶一個齊全的後院兒,當初看中的人不少,隻因賣家要價高,才最後落在桃朔白手裏。
當陳三走到長福街,但見街市如以往一樣,那家賣出的鋪子的確是開了門在做生意,卻不怎麼熱鬧,多數行人隻是匆匆瞥兩眼就走,看熱鬧的反倒是街上各家鋪子的老板夥計。
陳三納悶兒了,這到底是開業還是沒開業?太冷清了。
另則,陳三十分好奇這家店做的什麼生意。
作為習慣,陳三尚未走到店門口就堆了滿臉的笑,剛要大聲喊“恭喜開業”,恰好抬頭看牌匾,一下子話音就卡在喉嚨裏,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桃記紙貨店!
陳三死瞪著牌匾上的五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沒錯!就是紙貨店!再看這家鋪子,也沒錯!是自己前幾天剛剛做成的買賣。所以,那位桃公子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下這樣好的鋪麵,不賣錦緞玉器,不開書館酒樓,卻是賣紙紮香燭?
明朝時的房價相對而言是很低的,哪怕是在京城這富貴地,一個尋常的小四合院也不過三四十兩銀子。鋪麵自然比住房貴,可想而知花費了三百兩白銀買下的鋪子,傻子才會賣紙貨!
真是敗家!敗家!
陳三終於知道一路走來,別家鋪子的老板夥計那複雜的欲言又止是什麼意思了。哪怕不是自己的鋪子,他都心疼的慌。隻是人都到了門口,總不好掉頭就走,況且他也想看看這樣的鋪麵賣出的紙紮到底有什麼不同。
一進店門,陳三愣了一下。
呦!店裏頭人挺多,還以為沒什麼客人呢,畢竟無緣無故誰也不願來紙紮店討晦氣。又想到明天便是中元節,各家各戶都要祭祀,少不了要來買祭品。陳三不由得感慨桃公子精明,抓準了日子開業。可沒走幾步就覺得不太對勁,店裏頭太安靜了,竟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仔細一看,發覺這店裏布置的和尋常紙紮店截然不同。
別的紙紮店,不管是多大的屋子,不僅塞的滿滿當當,頭頂也掛滿了元寶紙錢,一應可用空間都不浪費,進去都沒地兒下腳。可這家店卻是分外敞亮,原本兩間屋子中間並未隔斷,隻是做了個雕琢精細的花鳥飛罩,正中豎著一麵梅蘭竹菊四君子的折扇屏風,從兩側隱約可窺見裏頭似有幾抹鮮豔的裙角。
竟有女客!
陳三忙收回視線,心下感覺越發古怪。
而正對大門的主間竟設著櫃台貨架,一個身穿赭衣的掌櫃正親自招待著一對兒富貴的年輕夫妻,而在左側擺著一副兒桌椅,年輕的青衣小夥計正為客人倒茶。角落裏有高幾供著蘭草,牆上掛著幾幅山水仕女圖。店門邊兒上掛著一隻鳥籠子,上麵蹲著個撲騰著翅膀的鸚鵡,底下是兩個踮著腳的小童,正伸著手想逗鸚鵡玩兒,兩個小童一紅一綠,穿戴十分整齊,活似菩薩跟前兒的金童玉女。
陳三因著剛進門,最初沒有在意,當看到這對小孩兒,先時還感慨著生的好,必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可不過片刻便是臉色一白,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這兩個小孩子半天沒動,包括籠子上的鸚鵡、喝茶倒茶的客人夥計,甚至是掌櫃的那對夫妻,全都保持著一個動作沒有絲毫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