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笑道:“奴婢哪敢啊,這不是怕莊主擔心嗎?再者,在這萬梅山莊,除了您還有誰比您嬌貴?趕明兒個生個小少爺,那您就更是了不得了!”

一想到將來萬梅山莊會多位小主人,寒梅臉上都笑開了花。

孫秀青瞧這丫頭比自己還高興,心裏多了幾份溫暖,隨即又歎道:“我又不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家小姐,想當初我隨師父……”

說到此處,她的神色黯淡了幾分,眉角眼梢又添了幾分愁緒。是的,是又添了愁緒,因為最近她為之煩惱的事似乎特別多,而且對此她還毫無辦法。

孫秀青是個極美的女子,她的美帶著幾分柔,柔中又透著一股子剛,那麼的矛盾,又那麼的和諧。這在一個女人身上是極富魅力的品質。

她當初嫁給西門吹雪,就是憑著這股子藏在內力的鋼韌,一旦走出這一步,也就絕不回頭,哪怕背負欺師滅祖,背叛師門的罪名!

午夜夢回,她經常夢見離去的師傅棄自己而去,師門上下唾罵自己不仁不義不孝,竟使得她冷汗涔涔半夜驚醒!

對師傅,她到底是愧疚難堪的,有時候,這份愧疚難堪甚至會成為她對愛情貪得無厭的借口: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能不能愛我再多一點?

當然,西門吹雪對她已經是極好了。他雖然不善甜言蜜語,但日常生活中總是細致入微的,心思細密處連自己用飯時少吃了幾口飯都會注意。

但孫秀青常想,他關心的隻是西門夫人罷了,而不是她這個叫孫秀青的女人。

每每想到這,她就覺得渾身泛著一股子冷意。

寒梅大概是看出了她神情有點不對勁,擔憂道:“夫人若是覺得悶了,就去外麵走走吧,我給您加件衣服?”

孫秀青搖頭,起身走到屋子裏頭,道:“我有點乏了,想睡一會兒,你出去吧。”

寒梅憂心道:“夫人最近走動太少,大夫上次吩咐說,夫人應該稍微走走,這對腹中孩子也好。”

孫秀青皺眉,道:“出去!”

寒梅被她怒喝,也沒有多大在意。大概是孕婦都會情緒浮躁的原因,孫秀青最近幾日脾氣都有些反複無常,稍有些不趁心意,就會罵身邊的丫頭。不過主子罵奴才這種事嘛,也不見得是多大的事——難不成你還罵回去?況且她也隻是罵罵,從未動手,眾人都體諒她第一次生孩子,緊張擔心總會有的。

隻有孫秀青自己明白,她情緒不好的原因是因為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要與葉孤城決戰,這件事闔府上下都瞞著她,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到底是被她知道了。她明白西門吹雪是因為她懷孕,怕她一擔心影響了養胎,所以不告訴她,因此她也就裝作不知。但是,理智上體貼是一回事,情感上憤怒傷心是另一回事!

白雲城葉孤城,想到這幾個字她就覺得又是心寒又是憤怒,時而想到葉孤城劍法無雙,怕西門吹雪有所不敵,時而恨葉孤城無故約戰,恨不得提劍殺了那個或許會破壞自己幸福的那個人!情緒激動,又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無人可以傾訴,最終導致了她最近的心緒不寧。

孫秀青昏昏沉沉間又要閉眼睡去,就感覺到有人湊過來吻她的額,氣息是熟悉的帶著梅香的清冷。隱約間她隻是想,山莊裏的梅花不是早就謝了嗎,怎麼他身上還有梅香的?

這一睡,就過了大半個時辰,轉醒時,她看到有一人正坐在屏風外提筆作畫,這人當然是他的丈夫西門吹雪了。

她是靠著厚厚的被子睡的,正好對著屏風。那被子還是因為最近她貪睡,寒梅特意給她墊著的,希望她靠著舒服。

西門吹雪武功極好,從氣息中早已發覺孫秀青醒來了。他提筆在剛畫的墨竹下方添上最後一株蘭花,擱了筆轉過屏風走到了床邊。

孫秀青怔怔地看著這個冰冷的,有時候甚至是無情的男人走到自己麵前,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一樣,腳步沉穩,一身白衣。她竟從未看過他有過驚慌錯亂,哪怕是當日給她解讀,他的眼神也是及冷靜的,冷靜地都不似凡人。

西門吹雪走過來摸摸她的額頭——自從她午睡貪涼得了風寒後,他就經常會摸摸她的額頭,已確認她沒有發燒,道:“聽寒梅說你又睡了,最近似乎特別容易犯困的樣子,是哪裏不舒服嗎?”說著,又給她摸脈。

孫秀青笑道:“沒有的事,隻是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就隻能閉眼睡覺了。”

西門吹雪沉默。剛成親那會兒,萬梅山莊的家產都交到了她的手裏,他吩咐管家有事都問過夫人,那會兒她倒是有事可做,但自從發現她懷孕後,一切勞神勞力的事他都不讓她管了。萬梅山莊那麼大,但說真的,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還是過於冷清了,何況她不是一位耐得住寂寞的養在深閨的女子。

西門吹雪略有歉疚地為她理了理頭發,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孫秀青驚訝,道:“去走走?”要知道,無論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後,西門吹雪都沒有像其他戀人一樣,哄過她,陪過她。一直一直,都是孫秀青在小心翼翼地嗬護著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但是現在,這個人竟提議要和她“走走”,難怪孫秀青會這樣驚訝。孫秀青都忍不住想著,難道是西門吹雪的劍突然不見了?轉而又嘲笑道,假如西門吹雪的劍不見了,他早就沒工夫在這陪她說閑話了,一定會比自己不見了還要焦急憤怒。